第七十章

人在下落的时候，整个人最是毫无防备，而最致命的瞬间就是落地没站稳的片刻被偷袭。

洛虹想到了很多种情况，几乎每种情况他都至少有五种对策来应对。可是唯有一种情况，他即使预料到了也完全没有办法应对，那就是黑暗。

阴暗冰冷的船舱暗室中，没有一丝光亮，脚下刚一站稳，就被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完全包围，几近窒息。

没有人不怕黑。

不管这个人是个武功盖世的大侠还是个孤苦无依的小女孩，在黑暗中，所有人都会本能地感到恐惧。

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随着海水的波动，脚下的船板也在微微晃动，水声嘀嘀嗒嗒无边无际。

洛虹摸了摸怀里的火折子，他没想点火，因为黑暗虽然可怕，但至少能遮掩他的行踪，而且在这种密闭的空间里，点火很可能触发空气中的易燃气体。

他只是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把自己除去视觉以外所有的感官都无限延伸…

鱼腥味…水声…

还有…

剑风！

出鞘！

洛虹回身一避，身上真气一振，弹开了那剑，躲过了那人。

“你是谁？！”那人仍在黑暗中潜伏，洛虹不熟悉周围的状况，知觉得脚下一凉，好像踏入了冰中。

那人不语，只是出招，剑风过处掀起旋风阵阵招招直指洛虹要害。

奇怪，他是怎么看见我的？

洛虹闪避的很快，但毕竟没有他的剑快。好在有内功护体，即使险象环生也不可能轻易伤到他。可是这毕竟不是迎敌的长久之计。

掏出怀中的火折子甩手一挥，火光划破黑暗的瞬间洛虹看清了那人的脸。

青丝盘发，宽袖素襟，行如旋风腾转，立如翠竹迎风。

旋风剑主陈韫达！

原是故人来。

洛虹的心都要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照面而漏跳了半拍，脑中“嗡…”的一声就什么也感觉不到。

不可能…为什么…所有的细枝末结事无巨细都涌上心头，他怎么也想不到，再见故人竟又是拔剑相向。

那一瞬间，如同冥冥间轮回的安排，他只觉得所有这些都是报应，佛说因果，菩提台上本无心，可是世上有有谁能无心，无欲，无望？

他的欲，他的心，他的望，就是想用自己所有的能力守护七剑，他们之间的牵绊是他永远无法放弃的联系，至少在他还可以光明正大地做“七剑之首”，做那个仗剑天涯的“长虹剑主”的那些曾经里，他把他们，看的比自己更重要。

心如刀绞。只是忘了，如今的自己不过是个没有姓名没有身份的“死人”，再曾经光辉灿烂生死与共的过去，也不过是过去而已。

洛虹曾经很讨厌欺骗和面具，却不曾想，自己也有这样的时候，身不由己。

“你是旋风剑主陈韫达？”明知故问，他们是朋友是兄弟，何必问又为何要问？

“是又如何？”陈韫达挑眉看着洛虹的脸，易容过后再普通不过的模样，周身之间却笼罩着不容睥睨的笃定淡然，莫名熟悉。

“你是那姓墨的走狗之一？那群草包很难得有几个能找到这里。”他看着洛虹，却再没有往日的温吞如玉，运剑如刚风起云涌就将洛虹的退路全部封死。

无法还手，也没办法还手。

因为太熟悉彼此，因为太不忍心。

洛虹艰难地闪躲着陈韫达的攻击，却再不能气势如虹。身后冰块中封存着无数条僵硬的死鱼，使他每退一步都如履薄冰。

突然想起黑小虎的话:

”你已经，不能再人前使用自己的武功。

我知道…我可能只是一个卑鄙小人…没有给你离开的选择…我只是求你…不要走。”

“为什么不还手！你有什么阴谋！”陈韫达剑锋犀利，直指洛虹脖颈，一招“寒风破冰”就要给他致命一击。

“……”洛虹退无可退，只笑自己可悲，饶了这么一大圈到最后竟然还是逃不脱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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