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3

大老爷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噩梦一般的过往会再次重现——他被扒光了，捆在雨中的廊下。这一次，他没有哭嚎，他如死水一般的双眼中已经没有了任何情绪的波动。

他带过来的人，早就已经在刚刚双方的争斗中被一个不剩的全数干掉。

他觉得伤心吗？

并不会。

这些人拥护他为大老爷，但也是这些人，在最开始他到了这个地方时，将他羞辱，让他难堪，甚至让他数十年如一日的成为他们的保护伞。

大老爷一直没有敢问出来的话：究竟这村子是他们做主，还是自己这个官员做主？

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那些让他最初陷入深渊之人已经死了，他自己也沉溺于深渊，不能逃脱。

那些曾经质朴老实的村民终于在最后，不再隐忍。他们挥舞起自己的武器，那些发钝的柴刀和斧子，竟然出奇地好用。

大老爷突然想起来过往的一些事情。

在他最开始来到这里，被那些地痞扒光了捆起来的时候，那些村民们虽然没有人敢过来给他松绑，但是也没有人用那种恶意的眼光、嘲笑的语气去对待他。而后来他穿上了官服，那些人也从来都是对他毕恭毕敬的。即便自己欺负他们，无视他们，这些人也总是一副甘愿承受的样子。

他没有想过这些人会反抗他。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当年学堂上的夫子这样说过。那一堂课他似乎是睡过去了……又或许是在看闲书。

他记得不真切了。

他独独记得，那时候好像有一朵花在窗外枝头开得正好，他恰好抬眼看过去。

然后他恍惚听到夫子念了这么一句。

于是他对一旁的书童说道：“中午买份粥回来。”

何其可笑，何其可笑。

在大老爷恍惚之时，苏怀羽也对这样一群人的到来感到错愕。

很快，在她看清楚这些人的表情时，她便明白了什么。

为首的男人是小花的父亲，他有一双充满了仇恨的、血红色的眼睛。与他一同来的村民，多少都是带着复仇的恨意的。

一个有些胖的男人，他扯了扯嘴角，似乎想对别人笑笑，好像这样就能让别人更亲近他一些，可惜他的笑容中苦涩的味道太浓了：“我娘之前病得就有些重，本来想着这几日我能陪陪她，给她熬药。晚上的时候，我跪下来求他们，我说我得配我娘，他们却根本不管我。我回到家的时候，我娘她已经……她已经……”

那个大男人如同一个孩子一样，呜呜地哭起来。他紧紧握着的锄头终于落了地，溅起了一地水花。

聚集在这里的人都有着和他相似的遭遇。

种了一年的粮食被祸害的，家中之人被带走的，甚至还有孑然一身，孤苦无依的，和家中养的小黄狗相依为命，结果就那一只唯一的寄托都没有侥幸逃脱，被人捉去吃了。

苏怀羽看着眼前的人，除了沉默，没有别的。

终归是不能让人一直在雨里淋着的。苏怀羽于是开门，将众人请了进来。大家现在已经都是没有回头路可以走的人了，下一步何去何从，得从长计议。

至于某位人人“敬仰”的大老爷，就让他在雨中淋着吧，横竖不会有事。

苏怀羽推了推门，没有推开。她颇为欣慰。

看来繁缕是听了她的话了。

“繁缕，开门，我回来了。”苏怀羽低声道。

屋内却没有任何的声响，苏怀羽以为是雨声遮掩了她的声音，于是又更大声的喊了一次。

又没有人应答。

她心道不不妙，扬手拔剑将门闩部分整个破开。

门被打开，屋内一片漆黑。此时恰好有雷闪落下，照如白昼。

苏怀羽一眼就看到，倒在了桌边的繁缕！

雪落长歌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人小说网http://tongren.me），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