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甩了甩手,擦了一下脸上的汗水,瞬间一抹黑乎乎的泥就登上了他的脸颊。
他似乎有所察觉,但是也不是很在乎了。
他借着喝水的机会抬头望了一眼四周。到处都是和泥的,搬料的弟子,一个个也全都是灰头土脸的,彼此之间没有差别。林砚辨别不清楚他们哪些是内门弟子,哪些是外门的,因为大家无一例外,衣服上都是泥土,灰尘,以及不知道在哪里蹭上去的油渍。
林砚看着他们,知道自己也不一定比他们好到哪里去。
一时间他觉得有些好笑。曾经的寒山弟子,尤其是内门的这些,一个个眼高于顶,都认为自己是天子骄子。头发要梳整齐,丝毫不能乱;衣服和鞋帽要干净,要纤尘不染;佩剑佩饰要合体,且不能逾矩。可这些到了眼下这时候,已经统统被寒山现在这些弟子们忘却了。
无论是内门外门,现在大家要做的事情都一样——没日没夜地给观微做泥像。管你之前是内门擅长医药还是擅长剑法的,现在统统去做泥像。
林砚看着眼前忙碌着的人们,来来往往,灰头土脸,神色恍惚,一时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寒山,还是在凡尘俗世的哪个地方。
好端端的寒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会变成不分尊卑长幼,人人都要做着这种没有意义苦力的地方?
他的目光落在了刚刚做好的泥像上。
那泥像上的五官是年轻时期的观微的模样。端的是一幅英俊温柔,眉目被刻画得悲天悯人。
悲天悯人……
林砚将这四个字在舌尖转了一圈,随后像是觉得这舌尖上的东西都是脏得一般,啐出去了一口空气。
他将水壶收回乾坤袖里,继续和泥。
他曾经也是堂堂的长老亲传,现在不依然要去和水泥?只不过就算他和水泥,心中也还是有事情惦记着的。
他想知道,罪林中的那三人怎么样了。
“啪嗒——”
突然有脚步声传来,这脚步声分明很轻,但是林砚却觉得听得万分清晰。与此同时,周围本来还有在小声抱怨,或是小声议论的声音,在这脚步声到来的瞬间,全都停止了。
大家还是在做着手上的工作,但是没有任何声音。就好像是这天地之间的声音如数都被暂停了一样。
林砚飞快地瞥了一眼来人。
果然,能将大家吓成这样的,除了忘尘,没有别人。
守初与忘尘不同,大家对守初的感情可以称得上是敬畏。毕竟守初虽然严厉,但是在寒山的这些弟子们看来,守初毕竟是他们从小到大都看着的师叔。再严厉的人,也能在逢年过节的时候看到他们温柔的一面。
但是忘尘不同。
他们所知道的忘尘,他们记忆中的忘尘从来都是那个跟在观玄或者无嗔后面的,话不多,但是人很好的一位同门。可是突然在某一天,这位师兄踩着同门的血,面无表情在处理尸体。
他看着任何人的目光,都和看着尸体的一样。
寒山的弟子分明都知道,忘尘不再是他们认识的那个忘尘了。
这个“新的”忘尘会做出什么,他们不知道。
因为未知,所以更加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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