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尘被噎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没有敢再去看阿雪的脚,但是却在脑海中依稀记住了那双脚,赤裸着踩在雪上。而脚的主人却并不感觉到寒冷。
他们没走多久,忘尘就看到眼前的景象熟悉了起来。
他们走过了他们之前住着的那排小屋。
说是小屋,其实更像是一排排牢房。阿雪指着其中一间牢房,说道:“我幻化出来的那个人形,现在就被关在那里。”
她指着的正是之前她住过的那间屋子。
“其实就算是现在将我关进去,我也能从里面出来了。只不过现在这样子,更不容易被人发现我要去做的事情而已。”阿雪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骄傲。
忘尘已经不想去理清到底从哪一步开始是阿雪的计划了。
他只知道这个鲛人养大的孩子非常有心机,一步步的,或许从罪林里逃出来开始,她的计划就已经启动了。
那排监牢一样的小屋不一会儿就被两人甩在了身后。
积雪中掩埋着的小屋,本就不大,现在更像是出自某个手艺精巧的匠人雕刻出来的玩物,小得不可思议。
罪林再往前走的区域,就是忘尘没有去过的了。
不仅是忘尘没有去过,绝大多数的寒山弟子可能穷其一生都不会走到这里来。
意识到这一点,忘尘的心跳变得剧烈了起来。
他在做一件有违寒山弟子行为的事情。一件为寒山所不容的事情。
虽然他做这件事的初衷是为了寒山好,但是他的行为却是不对的。
忘尘停了下来。
但是也只是停了一瞬间,仿佛是那一瞬他被什么绊了一下,接着就继续跟上了阿雪的脚步。
他不能停下来,他已经没有了回头的机会了。
似乎是从见到阿雪开始,命运便转向了另一条道路。
寒山最顺从听话的弟子,心思最单纯的弟子,已经无可避免的走向了一条深渊。
无法回头了。
再也无法回头了。
忘尘不知道自己是抱着怎样的心思继续跟着阿雪走的。他的灵魂仿佛被分成了两个部分,一个部分悲悯地看着他,口中喃喃念着寒山的戒规;另一部分闭上了眼睛,不闻不问,麻木万分。
这月夜下,纯净的雪铺陈出一条上山的道路,月光照耀在地上,一片银白。
没有风声,自然也就没有树叶被风吹拂的沙沙声。
连阿雪的脚步声都是安静的。
天地之间唯有忘尘一个人的脚步,沉重的踩在雪上。
一切像是一场梦境。
一个只看表面该是很美好的梦境。
罪林已经走了一半,小路不知不觉消失在了某一处。
这里是无人来过的地方,或许可能连生灵都不曾有。
随着阿雪的带领,忘尘这一路都没有遇到什么可怕的咒术阵法。
就在他以为自己和阿雪就这样要一直走下去的时候,阿雪却停下了脚步。
“中计了啊。”阿雪似乎有些苦恼。
计?什么计?
忘尘没有反应过来。
“是我不对了。对寒山这一个古老的罪林掉以轻心了。居然连这里下了一个迷魂阵都没有发现。”阿雪自嘲的笑了笑,然后对忘尘道,“我们脚下这条路,刚刚走过了。”
“什么?”忘尘看着地上的雪,明明前方的路上并没有脚印,分明是无人经过之处。
“这里,我们已经走过一次了,几重幻境叠加在一起,倒是比我想得有些意思。”阿雪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她的双瞳,在银色的月光下,一点一点,由漆黑再次变成微微泛着蓝的颜色。
像是沉静的湖水突然翻起了一朵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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