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

只不过，琅嬅也好，皇帝也好，都忘记了一件事情。

深夜的永和宫，月光如水。已是就寝时间，俗云却左找右找找不到她的主子，转了一圈终于在廊下找到衣着单薄，抱着琵琶的白蕊姬，在那一声不出，幽魂一般，把俗云吓得几要当场起飞:“主儿！您在这里做什么呢？”

“这你还看不出来么。”白蕊姬并不看她，语气淡淡的，“赏月啊。”

“可现在已经夜深，您又穿得这么少，着凉了如何是好？”

“着凉就让太医来看呗，也不碍着谁。永和宫还使唤得动太医。”

“您……”俗云噎一下，决定转变对策，“明日是新人拜见皇后娘娘与嫔妃们的日子，您是必须要在场的，可不能出纰漏了呀！”

“那又如何呢？”白蕊姬半点不放在心上，闲闲拨弄了一下琵琶弦，铮的一声，绞在她的心上，“便是我露了面，新人们也会很快明白，我这个玫嫔，不过是后宫一个可有可无的影子，不需要尊敬，甚至不需要被看到。”

“主儿……”俗云半跪下来，她知道主子又开始钻牛角尖了，所有人都离开了那日的长春宫，融入了当下，只有白蕊姬一人停留回忆，停留原地。她努力了，努力想要挣脱这个牢笼。可是上位者的不闻不问，让她所有的努力和挣扎都成了无用功，最终也只是倒退回了那一日。身下流血，四肢冰凉的那一日。

她安慰过，安慰过很多次，终究是无济于事。客观来说主子现在不愁吃喝，论解闷，她有鹦鹉，有半个女儿璟芷，白日也能摆出言笑晏晏的样子。但到了夜晚，便又是一副光景，只因璟芷再好，也……

不是她的孩子。而且她是知道的，主子一向心高气傲，入宫图得就是更高的地位，更多的金银与荣耀。如今这个处境，和她所想相去甚远，名为衣食无忧，何尝不是无声的凌迟。

一时间，她再没有话对，白蕊姬也不再说话，只是抱着琵琶偶尔弹出几个破碎的音节。那是她最开始见皇上时给他弹的，后来皇上也指点过很多次，可谓是炉火纯青了。但无人闻，再好也无用处。俗云也听不懂。

那就找能听懂的好了。

白蕊姬忽然起身抱着琵琶往外走，把俗云三魂七魄都惊没了一半:“主儿，这黑灯瞎火的，您要去哪里？”

“去找慧贵妃，和她切磋琵琶。”平淡的口气，好像是在说今夜月色真美。

“……”俗云两眼一黑，再顾不得什么规矩，冲上去一个滑铲跪在白蕊姬面前，就开始哭:“主儿，奴婢知道您伤心，您在永和宫要做什么，奴婢都陪着您，但您不能这么糟蹋自己呀！您曾说，不能让其他人看您笑话，您今日这一去，不是正好给了那些人议论您的机会吗？”

她复又开始磕起头来，白蕊姬怔愣，两眼终于回了焦。看着跪在自己面前声泪俱下求着自己的侍女，忽然又觉得无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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