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肠人

青樱万万没有料到事情会闹到这个地步，瞬间眼睛便红了，张嘴了好几次，终究没说出什么话来。

太后挑眉道:“你不为自己求情？”

“太后下令赐死，臣妾自然无话可说。”嘴上是一回事，声音哽咽起来又是一回事。她到底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姑娘，家族败落，如今性命还捏在别人手中，如何能不畏惧，“只是希望臣妾走后，太后能善待姑母，许她安度余生，许她和先帝合葬。”

甄嬛饶有兴致地一偏头:“这是你姑母的原话？”

青樱摇一摇头，还没说什么就被甄嬛抬手压了下去。她脸上的笑容浓了些，却闪着讥讽的色彩:“哀家前些时日还在想，乌拉那拉氏实在好运，哪怕到了这个地步还有这么多人在为她奔走。只是今日一见你，哀家又为她悲哀了。景仁宫皇后如今唯一托付的对象，却连她到底在想什么都不知道。若她知道你今日为她所求的这些，怕是要郁闷的吐血。”

“哀家就直说了，你给皇帝出的主意，不仅哀家不满意，来日到了你姑母面前，得到的也只有训斥。你让她收拾包袱灰溜溜离开紫禁城，当一个不怎么被人记得的，有名无实的母后皇太后，连先帝合葬这样的事情都需要哀家开恩。你可真是个孝顺的侄女啊。我要是有你这样自作主张自以为是的亲人，怕是死都不能瞑目。”

青樱面上懵懵的，像是不明白她为何要出此言。倒是把心里话说出来的甄嬛畅快许多，懒得管她怎么想，只是把那个小瓶放在案几上:“该说的，哀家已经说完了。哀家还真想知道，以你的脑回路，面对这个局面会如何做。”

甄嬛说着，思绪忽然飞远。她想亲自看看宜修得知这个消息的表情。以她的高傲，有何应对之言呢？

她沉思了半天，只想到一个场景。宜修将那瓶毒药摔碎在地，丢给她一句你没有这样的资格。她的眼睛燃着恨与火，可是仪态却是完美的，她会说:“你最好祈求我永远出不去，否则时日曷丧，吾及汝偕亡[1]。”

这才是她。

念及至此，又看了看眼前的青樱，便是甄嬛都为宜修感到不值，挥手让她离开:“下去吧，也别想着和皇上告状了，你没有这样的本事。”

她素来少说这些刻薄之语，但今日她并未夸大，青樱当真是一只误入虎群的白兔。无论样貌智谋心计，样样逊色于人。就连那点子情谊，也是把她推向危险的又一助力。

安排景仁宫皇后去行宫之事被太后知晓，皇帝便顺从如流地减缓了布置的速度。前朝并没有过多表示，而得到毒药的青樱也上演了一出经典虐文该有的戏码，即瞒着男主孤身赴死，面上虽装着若无其事，却开始回忆往昔，她说:“皇上可还记得与臣妾初见，我们听了一曲墙头马上。”

说实话，不记得，而且那不是他们的初见，他们明明是在景仁宫外的宫道遇上的。大概是这出戏念起来很有诗情画意，便取代前者成为青樱心中独属他们的回忆吧。

作者：[1]出自于周代佚名的《书·汤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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