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加冠（一）

正厅中恼人的喧嚣很快褪去，燕临安抚着受惊的众人，直到燕牧主持大局，他才缓缓告退，作冠礼仪式的准备。

吉时将至，福兮祸兮。笙箫鼓乐中，众人在暖风吹拂的庭院落座，燕牧站在丝竹声中，沉稳地说道：

燕牧：今日天寒风急，诸位不弃前来，燕牧感激不尽。

他的目光落在这堂中黑压压的一片人身上，锋锐的眼眸中却有几分老怀快慰的感动。

燕牧：想我四十五载，徒然奔忙，走沙场，赴轮台，不想年纪稍大些，却老病缠身。

燕牧：叫大家笑话了。

燕牧：今日诸位前来，给足了我这半老头子的体面，也给足了犬子体面，燕家定永记于心。

燕牧：在此谢过。

说罢他竟长身一揖。

说的是今日“天寒风急”，未提眼下朝局与侯府所面临的困苦半句，可众人偏都轻而易举地听出了那言下之意。

想勇毅侯府一门忠烈，燕牧少壮之年亦曾领兵作战，驱逐鞑虏，如今却被圣上下令，重兵围府犹未去，刀剑悬颈命不知，实在令人唏嘘。

如此大礼，众人如何当得起？

一时都忙道“侯爷言重”“侯爷不可”，又以深揖之礼还之。

冠礼这才正式开始。

万能配角：良辰吉时已到！

万能配角：请世子！

燕临在万众期待中走了出来，少年意气风发，纵使千折百挠，也不曾折断他的风骨。明媚的阳光柔柔地洒落在他的身上，仿佛想用温暖为他驱散寒意。

万能配角：请大宾上前！

万能配角：行加冠之礼！

行冠礼，最重要的便是加冠。

冠礼中的主宾也称“大宾”，往往是德高望重之人，既要亲自为受冠者加冠，也要为受冠者取字。

赞者声音一出，所有人的目光便都落到谢危身上。

他穿着一件白鹤云纹的石青色长袍，飘然逸世，缓缓走向燕临。

张语嫣坐在燕夫人武澜的下首，一抬眸，便看到谢危克己复礼道：

谢危：我与燕临，有师徒之谊。

谢危：今受侯爷之请，为燕临加冠，幸也，悦也。

谢危：今日冠礼，不拘规制，一切从简从便。

谢危：众心至，诚至。

谢危：诸宾共观。

燕临抬眸望着谢危，一掀衣袍，长身跪于他身前。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士族三加。

谢危为燕临依次戴上三顶帽子，意味着拥有了参政议政、保家卫国和家族祭祀的权力。燕临缓缓起身，张开了自己的双手，躬身再拜。

今日的谢危，周身间竟笼着几分慈爱，张语嫣只看到他的侧脸，却还是察觉出他缓缓溢出的温柔。

“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谢危垂眸看向燕临，温和地说道：

谢危：这第三冠，本有定式。

谢危：但侯爷与我共同商议，对此冠作了修改，虽不合礼制，但寄托在你身上侯爷的殷切期望。

谢危：还希望世子永做如玉君子，琢磨无惧，恪守本心。

谢危：不忧，不乱，不移。

谢危：磊落立于世。

他的声音并不重，却平白显得铿锵有力。燕临抬眸作揖，隐约可见其郑重：

燕临：燕临不敢有负父亲与先生之教诲，必铭记于心，恪守己身。

少年郎褪去青涩，沉稳间多了几分温润，所有人都见证着他的冠礼，却不知，竟还要见证他的被迫长大。

福兮祸兮，三加加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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