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放下

照片被放在了枕边，男人沉睡着，陷入那些杂乱陈旧的梦中，残存余香的熏烛被放在角落，当第一缕日光穿透昏暗的房间，窗外的寒鸦飞上枯树的枝头。床边花瓶里那败落的暗红色残瓣上趴着凋亡的蝴蝶。

直到闹钟将他从无限重叠的梦境中唤回，梦里牵着的女子像尘埃般消散在面前。他仿佛又死了般地默默将手垂在床边，睁开空洞的双眸。

不知道什么时候洗手池的水变得冰冷刺骨，捧起水与脸颊接触的瞬间，彻底洗去了昏蒙的感觉。

他抬头看着镜子里毛孔清楚的人，额角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头上，右耳被摘去钉的地方已经愈合地只留下很浅的疤痕。

玛瑟琳敲门进来，她今天端盘子的手上多了片很明显的水泡。

“你的手怎么了？”陈sir一边扶着脖子，一边问。

“没事的陈先生，只是昨天给孩子煮饭的时候没注意。”她尴尬地笑了笑，赶忙用手遮住。

陈sir从桌子里拿出烫伤膏，“拿走用吧，”坐到椅子上时，他手里的叉子停了一下，“你儿子今年已经上高中了吧？”

玛瑟琳点点头，“正是学习紧张的时候，我怕他在外面休息不好，这几天他给我打电话说不用担心。”

“确实该多留意，有压力的时候需要沟通。”他回忆起什么，他女友以前也怀过孩子，最后因为身体虚弱没能顺利降临。

他记得那个时候的自己还是一穷二白的失业职员，跟着朋友混迹于赌局，在意外怀孕后秦黙背着继母偷跑出来，与他暂时借宿在吴先生借给的破旧狭窄的屋子里。从那时候开始他开始戒掉烟酒，早出晚归地奔波，只为了给母子俩挣奶粉钱。

后来女友的身体越来越差，有天他在外面刚收拾完东西就接到了女友的电话，她听起来很虚弱，还没说完，对面就已经没了声音。他急匆匆地跑回去，看到女友倒在血泊里，他抱着女友急匆匆地跑去医院。经过抢救女友暂时脱离危险，但医生说孩子已经胎死腹中，原因是营养不良导致。女友哭着，指责他的冲动自私和贫穷。在之后的检查中，发现她体内的肿瘤已经是恶化晚期。

夜晚她靠在他的怀中哭泣，直到病魔彻底将她蚕食成空壳，原本美丽朝气的她渐渐变得枯黄干瘦，她抓着手中掉落的头发，知道自己即将去往另一个世界，病床上，插满管子的她用自己最后的力气拥抱陈吴陟，告诉他不要再为她到处借钱。

她临死的那天雨夜他跪在那些吴先生的台阶前，恳求再借出几万，只要能挽救回她的生命，他再拼命也会悉数返还。

当他拿着钱急匆匆地跑去医院的时候，那些医生站在走廊里等着他，看到被从icu里推出来的遗体时，他崩溃地跪在她面前号啕大哭。那些围观的被眼泪模糊的人影与声音的场景成了他挥之不去的阴影。

她走的时候才23岁，甚至还没结婚，没穿过婚纱。她一直等着的承诺到最后也没有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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