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如同一头猛兽,在房间外大肆扑咬着世界,死一般的寂静,笼罩着上了孤灯的房间。我如一个尼姑,抹下眼镜盘腿,坐在冰冷的椅子上,守着燃烧了两个时辰的枯黄的灯。
家人们早已入睡,耳畔仅有时而发出的风声,更添了许多可笑的伤感。大脑对我说:“哭吧,你真可怜!”正欲去做,可伤痕累累的心说:“别哭,你哭不出来!”我顿时有点不知所措,掀起凌乱的短发四处巡视。
恍惚间,我与放置在书架上的《红楼梦》对视起来,视觉逐渐清晰明了,目光锁定在《红楼梦》的那素色封面上。自从我九岁读的《红楼梦》已被我遗弃了许久,上初中前,它是我最喜欢的小说,上初中后它被我遗忘,在书架上被落满的尘埃埋没了。
冰冷的双手从书架上将其取出,搂在怀里,看到题记:“都道是金玉良缘,俺只念木石前盟……”仿佛有人用力在已变成牛皮鼓面的心上一敲,书中林黛玉多愁善感的孤傲之姿,贾宝玉的声声殷勤“好妹妹”,四大家族的兴衰盛亡,都浮现在眼前。移开视觉,无意间瞧见镜子中的自己,忧郁的眼神敏感,易碎的玻璃心,像极了林黛玉。
过去读书从未读懂过林黛玉,更读不懂宝黛爱情。现在心灵得以震撼,自己已成为林黛玉。我有着林黛玉般敏感的心灵,或许是人际交往的无心之举,可我就认为那是针对我;我有着林黛玉般孤傲的心,孤于无人理我,傲于瞧不起他人;我有着林黛玉般的小性子与刻薄,想像史湘云般率真豪放,无忧无虑,可小人就不让君子活;我有着林黛玉般孤苦无依的处境,林黛玉寄生于贾府,我寄生于悲凉的人间,周瑞家的送宫花不要的给她,人们挑生活不要的给我。林妹妹呵,我们多么相似。
可林妹妹,你却比我幸运,你有一个知音能够与你共葬花,共读西厢,共作诗吟赋,他知你冷热一心一意为你好,那就是贾宝玉。原来宝黛之间的爱情并非儿女私情,更多是知音之间真挚的感情。尽管最终这种真挚的目视前盟被世俗的金玉良缘所取代,可林妹妹有一个知音也很幸运。而我呢?这个寄人篱下的人间只有落单我,无视我的人,向宝玉般的知音到底难寻。
难怪“锺子期死,伯牙破琴绝弦,终身不复鼓琴”,难怪孟浩然悲叹:“当路谁相假,知音世所稀。”知音,听之悦耳,寻之困难的名词啊。本以为过去找到了知音,现才发现知音也会改变。那个终身为知音,永远会懂我爱我的宝玉,在我看来,终究不存在。
体温捂热了厚重的小说,放下书,闭上眼。人生就如一场幻梦,爱你的人终究会去,懂你的人终究难寻。我就做好孤独终老的准备吧。像我这种自以为是的庸人,哪里会有人喜欢我呢?不禁苦笑起来,可我还是渴望拥有朋友啊。最大的悲伤无疑是矛盾的心理。
心中的悲伤根本无法排解,睁开眼,随它吧,谁叫自己已半入《红楼梦》呢?罢了,随庄姜一起,泊舟远航,伏案执笔,倾诉忧伤,尽管无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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