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月公子 (4-3)

　　良久，他放开我。他的脸近在咫尺，我们呼吸交织，我脑中一片混沌。

　　我伸手推他“去沐浴。”

　　他起身，又传了水，转到了屏风后面。

　　灯火将他的身影映在了屏风上，他一件件地脱下衣物，每一个动作都优雅流畅至极。

　　我心如擂鼓，转过头去，不敢再看。

　　他这般气质谈吐，一点也不像一个掖庭的宫奴。

　　是的，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宫中。

　　那时我不过十四岁多，刚刚从那里出来没多久，连宫里的路都还不记得，走着走着便走到了掖庭，便见到一个少年跪在那里，那天日头很大，他脸上满是细细密密的汗珠，可他依然跪的笔直。

　　这时从里面出来了个年纪大的妇人，站在他面前骂了几句，我隐约听见什么“罪奴，”“冲撞”之类的字眼。

　　我当时没有多在意他，因为前面走过来一个太监，我正好拦住他问了路，这才找到了去御书房的路。

　　等我和先帝还有陛下讲完事情离开时已经是傍晚了。

　　先帝听说了我迷路的事情便命人送我出宫，按理说我不会再走到掖庭去了，可我没有跟着那太监走，循着自己的记忆又退回到了掖庭那里。

　　我一看，他果然还跪在那里。

　　夕阳橘红色的光芒打在他身上，将他瘦弱的影子拉得斜长。

　　他身子已经在微微颤抖，可还是跪的笔直。

　　坐如钟，站如松，行如风，卧如弓。

　　我脑海里突然响起那个苍老却慈祥的声音。

　　坐如钟，是否就是这个模样？

　　我歪着头看着他。

　　那个被我甩下的太监终于追了上来。

　　正在这时，他也终于支撑不住，歪倒在地。

　　“帝姬，帝姬，这是怎么了？”老太监气喘吁吁。

　　我没有理他，中午的那个老妇人又出来了，她狠狠踢了他几脚，他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依旧跪的笔直。

　　我指指他问道“那是谁？”

　　老太监啊了一声，“这，这恐怕是掖庭中的一个宫奴…”

　　“唔”我朝他走过去。

　　“哎，帝姬，帝姬”

　　我在他面前蹲下身问“你愿意跟我走吗？”

　　他早已神志不清，哪里还能回答我的问题。

　　倒是旁边的老太监急到“帝姬，帝姬这恐怕不妥…”

　　我抬起头看向他“怎么？不可以吗？”

　　“这…这…”那老太监急得满头大汗。

　　我不悦地皱眉“我要带他走，陛下那里，我去说。”我那时还没有习惯自称本宫，也不习惯叫父皇。

　　后来，我才知道掖庭的宫奴大都是待罪之身，没有皇家特赦是无法出宫的，更别说摆脱奴籍了。

　　可我那时候哪里知道这些？

　　我只知道，我想带他走。

　　“这，”那老太监一跺脚，“那便依了帝姬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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