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自己的羽毛

可娱乐是只瓶子，满了以后，无论再添多少水，盛的依旧是那些量。她感到快乐了一阵子后，便足够了，再多做什么，只会消减心中的乐趣。酣睡吃食，不过是一时的，满足以后，便无处去了。饱腹，使人餍足，也只是一层的餍足。生命的空虚里渴望各层的各色；一旦不再向前，立体的便成了片面的。真究起来，反倒是先前苦兮兮被盯着学棍的日子更让她心里踏实满足。

虽然很难承认，事实却就是如此。外人或许会说她这是劳碌命，一辈子都闲不下来；就连郑朝朝自己也没想到，原来快乐是张签，藏在劳动这本书里的。练武是苦是累，但也让她渐渐学着如何更好地应对。既然累，那就寻空子多睡一会儿，既然苦，练时便要最专心最认真，才对得起不再回来的时间，对得起自己。像现实低头，绝不是永远被压着后颈；谁是来到这世间立刻就知道怎么活的呢？她不仅要从现实里学习，还要站着学习，把被压下去的脖子直起来活。

转念一想，若是再遇到生死危机，不可像上一次在山寨里那样硬与敌人相碰。那一次，她走了运才得弭露丹。以后再受伤，左右无人时，后悔没有尽力练功，与谁抱怨呢？还不是后悔自己早前没有再多练习些？这损失和任何人都无关，只是她郑朝朝自己的事。

现在有钱住着客栈，每日师傅来照看提点，已是生死危险之前最幸福、最值得庆幸的事了。她该学着满意才是。身上酸疼起茧，心里受累难苦，都是应该的。哪里有学习练武不疼不苦的呢？哪里有往前进往上走不累的呢？世间的大家都走一样的路、吃同般的苦。家家户户、世世代代，这样的人从不是少数。如此来看，自己不是倒霉的，霉运不非要赖着自己；不过是和大家一样而已，并不孤独。一下子，她好像多了许多的远方的家人，未曾谋面，却各自在路上往前走着、向上爬着，想到这些人，想到和她们一块儿走着，她心里顿时感到被阵阵暖洋包住。

这么安慰自己，心里好受多了。郑朝朝深深呼吸，微凉的夜风灌进身体里，把烦恼尽洗去。片刻后，东方颐上了屋顶，坐在她身边，道，“明日还受得了吗？我听说城东有一家温泉罐子，咱们一起去泡泡？解解乏嘛。”

郑朝朝展颜，“还好。我总不至于那么弱。”

“你不是明日还要学那个棍法吧？”东方颐不可置信地望着她，“你被打在地上可不止一两次……对自己那么狠吗？”

她支着脑袋想了想，问道，“你小的时候，有没有听说过一些江湖前辈的故事，比如程不韪，出身名门，广交好友，可是后来倒戈向西沧人，若不是如此，也许就不会牺牲了。”

“听过啊，这么有名，我想忘也忘不掉。”

“婆婆也和我讲过，好多人武功高强，位高权重，但是棋差一招，不懂得收敛积蓄，最后把名声和人心消耗光了……她说，无论做哪一行，都要学会保护自己的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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