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多绪 (2-2)

程恂微微一笑，自嘲地摇了摇头，“你睡吧，我去守着。”他来到走廊，在郑朝朝屋外抱剑而立，背倚在廊柱上，闭目思量。自己对她是什么感情呢？欣赏？好奇？喜欢？还是都有？怎么会有一日之内就生出的感情？……听起来有些荒谬，真是令人头疼。只有一点，他是确定无疑的，——在她们姐弟二人尚未道出身份之前，在还未知道她对未来的计划之前，他不会说什么。说什么都太早，不过是让这份道不明的心绪变成累赘，她们闯荡江湖，本就困难重重，再多添一份对情事的考虑和思量，更是雪上加霜。

他听见屋里的郑朝朝辗转反侧，不自觉被牵动，心也有不快。但能做的，只有望着那层窗纸。默默望着。

屋里的郑朝朝躺在床上，怕动着伤，只好小心翼翼地翻来覆去，把玩着暗器，手指在它的轮廓上来回摩挲，眼睛也盯着，仿佛魂魄进去了，空空的躯壳在外。间隙中，她忍不住想象和爹娘住在山下的场景：傍晚时分，姐弟俩从山上跑下来，去城里买了新鲜甜糯的柿饼，吵吵闹闹地向家里走去，远远听见郑灵和符雄在院中的笑声……

可身上的疼痛一次次把她拉回现实，她眼前总是出现一个又一个用匕首和暗器造成的伤口，皮开肉绽、鲜血流淌……吓得胃里一阵阵恶心，明明不敢去想，又控制不住地浮现在脑中。若仅仅是自己受伤，便是芝麻大的小事，总会痊愈的。郑朝朝小时在宫中锦衣玉食，后随符雄到了乡下，也是被捧在手心里伺候，加上她体贴懂事，从没有妄想异想，生活大体是满足的，不似符烈，出生起就被迫学会争抢，学会先发制人，用拳头说话。今夜在山寨中她不得不亲手伤人，那些打斗的场面、山贼的嘴脸，和她用匕首划开他们皮肤血肉的瞬间……她翻了个身，把头埋在被子里，忍不住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尤其是方才，实在是不得已之下，将匕首捅到黎泉身子里，她的双手还能体会到扎进去那一刻的触感，一瞬间，似乎自己的胸口也插了一把刀，温暖的肉被刃刺开，和血液一起，紧贴着冰凉坚硬的匕首，心脏跳动的节奏从刀尖穿到凶手的指尖，郑朝朝的双眼渐渐模糊，她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突然胃中一阵作呕，连滚带爬地跑去水盆边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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