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边少女 (2-1)

再有个把时辰，天便见白，这一夜的折腾将人累得够呛。符烈终是收拾净了，和衣躺下。往日他一沾枕头便睡，今天经历了一场场惊险打斗，又从重舫中偷药救人，到现在心脏还咚咚直跳。除了心跳声，听不见其他。长街上，家家户户都熄了蜡烛，只剩路上几盏微亮的街灯，弯腰垂首。风不再啸，云也歇了，好像这是某种游戏的规则，此时此刻，没有生灵再愿行动，序幕缓缓拉上，等待远方大地之下，将会出现的光芒。

渐渐的，一阵若隐若现的桂花香气传进鼻子里，突兀的一根草似的搔着符烈的鼻子，又美好得惹人发醉困。没有风，而窗棂却在颤抖，它微微打开一道缝隙，凉气推着窗户，慢慢敞开。

符烈忽的想到，这才早春，怎么会有桂花！登时惊醒，运功闭气，生怕再次落入坏人的陷阱中。却见有雪花从窗缝飘进，起疑时再看，原来真是一小朵一小朵黄色的桂花飘进来，香气愈发浓厚，花朵和花瓣渐渐像水滴汇聚，成川成溪，就这么从窗口淌了进来。符烈不可置信地后退了几步，揉揉眼睛，才知并不是累出幻觉，而是真景真物。

他上前几步，外面刮来一阵清风，吹开窗户，听见金钗玉翠之声，桂花拂到面前，迷上双眼，用手挥开后再看，一燕轻柳身、茜袖湘裙的女子正翘腿坐在窗沿上。金缕遮面，蛾眉杏眼。金缕遮面，难藏冰肌浑玉骨；蛾眉杏眼，绝胜粉黛与脂膏。符烈不禁怔在原地，无语地张着嘴。

“果真是个笨蛋。”少女道。

符烈后退几步，道：“你是谁？”

“我是来陪你的，怎么，你不愿意吗？”她一收腿，换了个姿势，斜倚在窗框上，“你都累了一天，也该好好休息了，是不是？”

“你认识我？”

“我才不认识你！不过是有人求我来的罢了！”

“谁让你来的？”

“我姑姑。”

“你姑姑是谁？”

“说了你也不认识，”少女挑眉，嗔道，“你还要不要睡觉？你不睡，我可是不能走的！”

符烈攥紧了衣领道，“有人在，我睡不着。”

“真是幼稚！哪有男人像你一样胆小的！”她向前探身子，问道：“你是不是没和女人待过？还是你喜欢男人？”

符烈平日里只爱嘴上胡说，从未真的有什么实际行动，遇见主动贴近的，反而没辙，他想了想，道：“你和男人待过？”

“那当然了，这有什么难的，咱俩不就一块儿待着呢吗？”

符烈心道，这姑娘只是个小女孩，还是先打听打听为好，笑道：“我叫符烈，你叫什么名字？”

“这可不能告诉你！嘻嘻！”

她坐在窗前，并不靠近，问其身份，也守口如瓶，好没意思。符烈默不作声，躺回床上，闭目等待她的动静。少女探头望着他，过了一会儿，跃下来，小步挪到床边，“你睡这，我躺哪？”她推推他。

符烈吓得心脏差点从嘴里跳出来，表面故作淡然自若，缓缓睁开眼，“客栈这么大，你非惦记这张床干什么？”

少女倔强地咬着唇，她记得嬷嬷告诉过她，陪侍男人的时候，就是要和他躺在一起的，怎么此刻不灵了？她又扯着他的衣服，拉了几下，“你……你就让给我一点空，不行吗！”

符烈不耐烦地起身下床，少女立刻坐了上去，盖好被子，却没想到他坐在桌前，手臂垫在额头上，趴睡了起来，让她心里一阵受挫委屈。出师不捷，好没面子，登时气得双颊粉红，怒目而视。但既然答应了要陪他，便只好忍住，学符烈的样子，也去趴在桌子上睡觉。两个人各自将脸埋着，安安静静，像真的是都要睡了一般。

见她这么单纯的样子，符烈不自觉笑了，少女眼尖耳明，立刻捕捉到，“你笑什么？”

“想起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

“说有一张床，床边有两个人，一个精神，一个困倦。你知道究竟是谁睡了这张床吗？”

“那还用说，当然是困的那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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