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尘蹑手蹑脚地回到床上,闭了眼,还是浮想联翩。
心若平湖起涟漪,伴着蛙吟沉下去。
燃断一炷香。
李忆浓的一颦一笑便又浮了上来。
明日见到她,她还会记得我吗?
那时候她会称呼我什么呢?悟尘,悟尘和尚,还是,小和尚?
恍惚中,他好似陷入了一个沉沉的梦。
他又回到院里的那口井边。这一次,星光黯淡,夜色之下唯有一人。
不见李忆浓,悟尘只觉得脚下飘飘然了。
庄生晓梦迷蝴蝶,究竟是蝶梦庄周,还是庄周梦蝶?
他费力地提起水桶,将它放了下去。
往下一瞧,井中浮现出一张脸来,恰似李忆浓那张粉面含春的笑脸。
雾里看花、水中望月,悟尘和尚从井里捞出一张少女的脸来。
他受了惊吓,一松手,“咣当”一声,那笑脸就消失不见。
“悟尘,你叫什么呢!”
师兄的呼唤醍醐灌顶。
睁开眼,依旧是箩底方砖,青瓦白墙。
在悟尘心里,李忆浓是有些别样的美的。
他无法用言语去形容她,
若一定要说,那便是:
借来梨蕊三分白,
偷得梅魂一缕香。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戒律清规。
悟尘摇摇头,磬敲了三下,他起身洗漱。
今日方丈师父无妄大师亲自教导早经。
“炉香乍,法界熏蒙,诸佛现金身……”
小和尚看着身前的佛经,念得掷地有声。
悟尘虽是个和尚,却是个认字的和尚。
从前家里虽然穷,他一出生便决定是要送去当和尚的。
“看不懂经文,人家不要你哩!”父亲说。
父亲的面容在悟尘脑海中已经模糊了,可这句话记忆犹新。
因而他早早跟着村里有文化的秀才认了几天字,秀才还夸他聪慧,字写得好呢。
如果不是出了家,以后会不会中状元呢?
出了家,还可以还俗吗?
悟尘心不在焉。
“悟尘,要专心!”师父喊他。
“香乍,法界熏蒙,诸佛现金身……”和尚闭了眼,手里的木鱼敲得越发空灵。
出了门,路过客房的时候,他又瞧见了李忆浓。
她独自立在门口,摆弄着一盆水仙花。
悟尘偷偷走过去,向她挥手:“李小姐!”
李忆浓垂下那双极有法力的眼,不去看他。
“李小姐,你不认得我了么?”悟尘面色如土。
“不是你说的,天亮后就当没见过你么?”
两人相视而笑。
“整日待在房里,你不闷吗?”悟尘搭话。
李忆浓手里拿着剪子,正全神贯注地除去旁逸的枝蔓。
她突然抬起头来:“你有什么好去处?”
“悟尘!”来的是他师父无妄大师。
大师已经六十多了,度过一甲子的岁月,吃斋念佛的习惯让他看上去越发慈眉善目。
“大师!”李忆浓毕恭毕敬行了礼。
很少有人叫无妄的法名,都称之为师父或大师。
此刻,无妄大师微笑着:“悟尘,你带李施主四处走走,也了解一下我们清远寺的构造。”
悟尘受宠若惊,连连点头:“好嘞!”
清远寺并不大,人口也极简单。
除了方丈无妄大师,悟尘还有四个师兄悟明、悟嗔、悟法、悟贤,余下的便是一些小沙弥。
大师兄悟明来得最早,故而也有叫他“明师父”的。二师兄悟嗔是个胖子,在寺里从不穿袈裟,经常披着件短僧衣便出了门。悟尘时时在想,不知他有没有吃过肉呢?三师兄悟法与悟尘同住,对悟尘最为关切却也最为严厉。四师兄悟贤才刚刚十八,除了悟尘,便是他年资最浅。
往前行,迎门供的是弥勒,上书左右楹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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