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上,张显宗还是很早就为她准备好了早餐,像往常一样打扫了院子,也像往常一样,在她拿着小人书乱翻的时候,专注而深情的看她。
岳绮罗被他看的很慌。
张显宗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吗?
昨天之前,她一直以为张显宗在他身边,灵魂是否完整并没有那么重要。可是听了出尘子的话她才知道,原来自始至终,这个小院里的一切美好还是不美好的记忆,都只为她自己所有。
孤独的可怕。
从前她也是永生者,从前她的记忆也是自己一人所有,她从来没有觉得孤独如何可怕。但是当这一切都有人可以分享以后,从前的孤独就变得面目可憎。
她突然有些后悔。
岳绮罗迈腿走下台阶,想要去追回无心说她后悔了。可是一抬头,就是院中躺着的、不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败着的活尸。
岳绮罗:“张显宗。”
没有谁会从门外进来,问她饿不饿。
岳绮罗:“张显宗。”
没有谁从那张小马扎上站起,去厨房给她沏茶。
岳绮罗:“张显宗。”
没有谁会拿晾干的布巾,小心翼翼地为她擦头发。
岳绮罗:“张显宗……”
也不再有谁抓她的手,主动让她点自己的眉心,然后用那片温暖的水域将她包容。
她点燃了火把,火把点燃了柴火,柴火点燃了活尸。火光冲天,无数蚊虫飞蛾在这夜幕初临的时刻飞扑向这火,然后烧的噼啪作响。这画面残忍,却又残忍的美丽。
火光从黄昏燃烧到夜里,方才慢慢隐去。
岳绮罗已经是满脸的泪水,她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捂着腮。
岳绮罗:“我不是伤心,一具活尸而已,不值得我伤心。”
她对着青砖地上的一摊灰烬轻声说。
岳绮罗:“我只是牙疼。张显宗,我牙疼。”
她小小的手掌下是她小小的腮帮子,小小的腮帮子里是她被沙砾崩坏、又因吃糖被虫蛀了的牙齿。她胸膛里的心脏哀鸣着跳动,脉搏像一根线一样,牵动着她的牙齿一下下的痛。
岳绮罗:“张显宗……”
岳绮罗:“张显宗……”
岳绮罗抬头看天,火焰燃烧的黑烟逐渐消弥在空中。
她觉得自己的这辈子不能再活的不好,不能再糟糕,她需要等一等。
等那场游戏结束,等张显宗。
小院清空的那个清晨,巷子里的居民三四凑堆,议论纷纷。他们交换着各自的情报,探讨曾经住在这院子里的人。有人说那里住的是一位姨太太和她的男仆,有人说那里住着的是一位军官和他的小小妻子。
姨太太派说姨太太和男仆私通,奸情被揭露后被主人家押了走,那男仆就被打死了,大热的天被晾在院子里到臭了才烧,姨太太也疯了。
军官派则说那明明是就是疼老婆的军官和骄纵的小妻子,毕竟他们每日晚上都打扮得体地外出,那军官早上还起早为妻子买早饭。不过军官惹上了人命官司,尸体搁到臭了才被发觉,因此不得不逃命……
不论传言如何,那小院终究是出过人命的地方。周围的人家都嘱咐孩子不要往那空院子里去,免得被那里的冤魂缠上身。院子里没了人气,没几月就荒芜起来,逐渐变得死气沉沉。
只是传言也不过是几月的事罢了,这天津卫的地界儿,永远不缺乏谈资。很快,不再有人记得那里死过人,也不再有谁忌讳那里曾经放出过一个折磨的不成人形的疯女子,甚至这个院子还成了胆大孩子的聚会地……
唯有房梁上悬着的一张张纸人充作记录者,替他们记忆这段秘密而温暖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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