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千幽整理了思路,一点一滴地将那些陈年旧事、三千里逃亡的日子细细道来。
她说起那些苦难岁月,仍不由得红了眼眶,哽咽难语。
少主语气低落道:“梦里,我先前游手好闲,文不成武不就,蹉跎岁月,虚度年华,这便也罢了。可是我误信小人谗言,害的整个桓家一朝倾覆,沦为废墟,害的你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流离颠沛,半生零落……我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
话音刚落,梓珩便失控般将她揽进怀里,颤抖着嘴唇,眸里泪光闪烁:“主人,您说的什么话,别这样……不过是个糟糕的梦罢了,梦外什么都没有发生。”
桓千幽惨淡一笑:“这个梦境太真实了,就像梦魇一样。我细思恐极,越想越怕,惶惶不可终日。还好你那日点醒了我,让我知道你会一直陪着我,时间终会证明,人定胜天。”
梓珩疑惑地偏头,苦思冥想:“哪天?”
桓千幽眨眨眼,学着他的语气,一字不差道:“就是我昏迷刚醒来的时候,你说,不知主人最近为何事烦忧,属下愿效犬马之劳,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只盼主人心安的那天。”
小影卫有些不好意思,低低地说:“原来是那天,难怪主人后来脸色好转了许多。”
桓千幽索性破罐子破摔,一吐为快,又开口道:“阿珩,还有一件事情,我记得特别清楚,也特别心疼你。我们跋山涉水,东踅西倒,废了好大劲,离开虎袭的景关时,被他们包围,陷在一个废旧衰败的仓库里,一困就是七天。”
她沉入回忆,喃喃自语:“那时我们都精疲力竭,弹绝粮尽,又伤痕累累,想死里逃生,难如登天。我哭着求你放弃我,独身离开,你却第一次反驳了我,说除非死别,绝不生离。”
桓千幽痛哭流涕,哀伤的不能自已:“那七天里,你寻的食物都让给我吃,自己只吃稻草根,我口渴时你拿舜华划破手臂,放血给我喝,道道伤痕,触目惊心……我拒绝喝,你却点了我的穴道,硬要我饮下……”
昏暗寂静的仓库里,衣衫破旧、血迹斑斑的少年脸色惨白如纸,不顾命令,点了少主的周身要穴,逼她喝下救命的血。
他留恋地望着泪如泉涌的主人,声音低极了,轻不可闻:“属下心甘情愿为主人献出一切,几滴血又算的了什么。主人,您别哭……”
待到自身穴道解开,桓千幽跌跌撞撞地跪到他面前,怎么都冷静不下来,哭着撕下衣摆为他止血:“阿珩,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我只有你了,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后来,梓珩攒足力气,在大雨滂沱、守备疏忽的长夜里带她脱困,逃出生天,一路栉风沐雨,其间种种磨难,艰难困苦,更不必说。
梓珩仅听描述就能想象当时惨烈光景,心疼和哀痛叠加,抱紧少女,听她用带着哭腔的话音坚定地道:“阿珩,这样的你,叫我如何不心悦?”
他终于知道了真相,却宁愿自己永远不知晓。
梓珩抱起虚弱的主人,缓步向敛光居走去。主人哭累了,一边抽噎着一边环着他的脖颈,轻如鸿羽的呼吸温温的打在他的脸侧,有些痒。
若是往日里他定会心思活络,但是他听了主人的梦,思前想后,注意力却逐渐转移到了其他地方。
他竟有些嫉妒那个和主人相濡以沫的梦中人。
梓珩自知是自己在胡思乱想,把主人小心放在床上后,他刚想退下去,桓千幽便叫住他:“阿珩,你情绪不太对,怎么了?”
之前便一直不说话,脸色复杂,又委屈又难过的样子。
梓珩深深的看着主人,咬咬牙道:“主人,梓珩可以求您一句真话吗?”
桓千幽好笑说:“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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