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弟弟3 (2-1)

　　谢悄怒气冲冲地推开庭前的木门，木门发出“吱呀”一声，有些刺耳。

　　又好像想到什么似的，背着手缓慢把门合上，放轻脚步，走到屋内，一动不动地看着帘子后面还在睡觉的谢禾。

　　其实谢悄并不喜欢小孩子，但是她看到谢禾，就好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那样小心翼翼活着的自己，那种卑微且绝望的眼神，她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

　　“醒了就起来吧，很晚了。”过了一会儿，谢悄对着假装没有睡醒的谢禾道。

　　谢禾那团小小的身影顿了一会儿，然后慢慢从床上坐起来，揉着眼睛小声道：“刚醒的。”

　　“嗯，我知道。”谢悄努力让自己温柔一点，掀开帘子走进去，又朝外面喊到：“拿盆水进来。”

　　她走过去坐在床边，摸了摸谢禾一头被睡得乱糟糟的头发，用手指当梳子稍微理了一下。谢禾没有躲开，可随即就跳下床穿好鞋，也没看谢悄，只是闷闷地对着谢悄道：“我要走了，谢谢你。”

　　谢悄问道:“你去哪？”

　　谢禾道：“回我那里，我不能一直待在这里。”

　　这么些年他每天早晨都是鸡啼时分便醒，包括今日，从未有过例外。睡觉对于他来说只是每天例行的公事，并没有什么好迷恋的。不过这是他记事以来第一次睡在这样温暖又柔软的床上，也是第一次做了美梦。

　　本就是个孩子，难免会贪恋这样的美好。

　　可美好永远不会发生在他身上。

　　这世上唯一对他好丫鬟小弥，四年前也因为犯了事被逐出府去了，小弥最后对他说了一句话：

　　“主子不要难过，上天拿走了你这么多东西，但一定会还给你一些什么。一定会有一天，出现那么个人，像你娘亲那样爱你。”

　　可他生来丧母，府中的仆从都能骑在他的头上作威作福，生父更是对他不管不顾。

　　幼小的他一直冷眼旁观着这个冷漠又没有人情味的丞相府，仅仅十一岁的他，早就对将来的生活没有了任何希冀。

　　他难免认为谢悄可能只是一时间兴起，这些从小在蜜罐子里泡大的小姐总喜欢往别人身上施舍她们满满的溢出来的善意，但很快又会将那点可怜的善意全部收回。

　　而他只能让自己看起来不那样被动，以免最后变得狼狈不堪，令人唏嘘同情。

　　他就像是受伤的小兽那样紧紧封闭着自己，胆小怕事，却又固执冷漠。

　　谢悄见谢禾这样不顺从，抬手揉了揉额角，虽然能理解，但还是感觉有些疲惫。她用力把小孩扯回床边坐着，无视他的反抗。这时刚好婢女将水盆端了进来。

　　看到婢女打算拿起手帕为他洗脸，谢悄阻止道：“行了你先下去吧。”

　　婢女楞了一下，默默退下了。谢悄便拿起手帕扭干上面的水，开始仔细给小孩洗脸。

　　小孩起先有些抗拒，后来就不动了。

　　“你回去做什么，继续去厨房偷东西吗？”谢悄问。

　　小孩不安地看着谢悄，热水把他的脸熏得红彤彤的。

　　谢悄又道：“你就给我老实待在这里，为了你我都和我老娘闹掰了，你要是敢跑，腿都给你打折了！”

　　说完她把帕子搭在水盆边上，又道：“今天我出府去，不过不能带你，你自己在这里玩着，要什么就和小绿说，下次一定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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