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少康的眼神慢慢变冷,这也是个老相识,他曾经恨得咬牙切齿的邹纯,他和日本人私下签订条约出卖了自己,自家也闹得身败名裂,当时他觉得活该,后来慢慢觉出不对劲,人做事都有个目的,高尚者如中山先生是为了崇高理想,芸芸众生或为名或为利,或为女人,总要有个缘由,像邹纯这样的,花甲之年千里迢迢跑到人地两生的地方,就为了当汉奸?
看他如今两袖清风,就知道这几年过的还不如自己,昔日恨意早已淡却,便淡淡打了个招呼,“您也来上香?也有所求吗?”
邹纯摇摇头,“陪老妻返乡,路过这里投宿。”
这边女孩开始不耐烦了,林少康打发她先回去,许诺晚上带她去跳舞,方才哄得她欢天喜地地上了汽车,他和邹纯站在大殿后面,面前是一望无际的大好江山,曾经他和左文娜也站在这里听她诉苦,现在想来,那苦说不定也是假的。
“真是人不风流枉少年。”邹纯见那女孩一步三回头,不由得笑着调侃。
“排遣愁肠罢了,”他冷笑,“我过得这叫人过的日子?”
邹纯点点头,坦然相告:“实话同你说罢,当初都以为我谈的是东北,其实是平津,一开始南京那边就没打算保东北。”这话出口,林少康顿觉脑子嗡的一下,其实他早有预感,只是不相信,不信他的把兄弟肯做出这样的事,不信她会骗自己。
是谁说的,把兄弟不就是拿来坑的吗?当时他还不信......
“你为什么要现在告诉我?”他声音发抖,整个人也在发抖,只觉得自己陷进了一个冰窟窿,“你知道我今天会来?”
邹纯一摊手,“还真不知道,不过,我相信凭少帅您的聪明劲儿,早晚会自己想通的。”这一句久违的少帅叫的他脸皮发烫,窘迫不已。
“老朽已病入膏肓,此次返乡也是满足老妻最后一个愿望,没打算再回杭州。”邹纯满头白发飘拂,面带笑意,确有种看透世情的洒脱,
林少康紧紧咬着牙根,恨意难消,“他坐半壁江山,你我千秋骂名。”
“这一口锅咱俩一人一半,岂不美哉,”邹纯笑了,“只可惜老朽已是风中残年,副司令,你正好的青春啊。”
最后邹纯给他指了条路,整编,保住仅有的家底,也算是给九泉之下的老督军一个交代,给无辜当了炮灰的部曲一个交代,也给残存的兄弟一线生路,尽管这种生路也是艰难,不管被整编到哪里,他们终究都是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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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车上,林少康感慨道:“刘邦其实打不过项羽,为什么最后能当皇帝,就是因为他狠。”
“要是再有一出鸿门宴呢?”周副官突然冒出来一句,刚才的对话他也听见了。
林少康立时变脸示意他噤声,尽管车上只有他们两个人,良久,他缓缓说道:“届时好不容易统一的局面立刻四分五裂,那我的牺牲,就更成了一个笑话了。”
周副官张了张嘴,终究还是驳不倒他这话里的千钧之重。
车内空气滞重而沉默,良久,林少康笑了,“我终于知道,什么叫血染顶戴分外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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