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是个旱年,天气又偏冷,已经到麦收的季节,但麦田还泛着青,一路上,有的地方旱得重,麦穗干瘪,有的地方旱得轻,麦穗稍饱满一点。一路到鹰城北边,都还算平顺,路边也能看到番薯种植,看来番薯推广的速度挺快。只是特别干旱的地方,番薯叶子也蔫巴巴、黄不拉几的,如果再不下雨,番薯也迟早旱死。
等到鹰城与洛邑交界处,已经半个多月过去,这里不再有番薯的影子,也干旱得厉害,河水断流,井水下降,草木萎黄,农田多数荒着。有苍老枯瘦的妇人采了蔫巴巴的野菜回家做饭,煮成菜叶子汤,汤里没有一粒粮食。梅襄他们看看十室九空的荒凉村庄,喝完菜汤,给老妇人留下两个面饼,等日头没那么晒时继续赶路。
进入这个县,这样的村庄他们已经见到好几个,这里已经连旱两年,没有人赈灾,粮税重,今年官府又发告示春粮加税,村民算算,今年小麦收成不足五成,粮税却要交七成,很多人家砸锅卖铁也不够交税,于是把青黄的麦子一割,晒干脱粒后,直接带着粮食连夜南逃,官府发现后在大路设置关卡,村民便躲在荒林里,挑小路夜里赶路。也难怪梅襄他们白天在大路上没有见到多少逃荒的。有些老人、病人走不了远路,为不拖累家人,选择留在家里,等死。梅襄他们为防中暑,中午找大路边的村庄歇息,刚进入这种没有活人气息的村庄时,还以为是空村。
一路看着望不到尽头的枯萎的庄稼草木,三人都看得满心悲凉。梅襄突然想起那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在天灾面前,人类也如蝼蚁,如此地渺小无奈,老天自有它的规律,任世人自生自灭,并不会怜悯世人而降下甘霖。
进入洛邑地界,有北来的路人劝他们别再往北走,那边通关路税收得重,再往北还有乱军攻城,也有流匪作乱,很不安全。三人调整方向,西去洛宁、上戈。
从这里开始,平原渐少,丘陵、山地多起来,路不再平顺,难走许多,行程也慢许多。他们还遇到过一次流匪,那些土匪听到他们是大夫、要去西北治疗瘟疫,翻到他们包袱里贺县令与徐知府的开的证明信,当即拿走银钱,放他们走人。
三人都被吓得半死,赶紧抹抹额头的冷汗,牵着毛驴狼狈离去。谁知刚走不到半个时辰,又听到背后一阵噼里啪啦的脚步声,回头一看,黄土飞扬,那群土匪又气势汹汹地追过来了。三人互看一眼:今日命休此地矣!梅襄暗骂一声:你大爷的,没有死于瘟疫,没有死于战乱,他娘的要死于土匪之手,这辈子可真够窝囊的!
这时土匪已经气喘吁吁地跑到跟前,梅襄看看他们手里的镰刀、铁钗,祈祷他们下手时砍准点,别让人太受罪,这么想,她也这么说了,指指自己颈动脉处:“大哥,砍这里,能一刀致命!”
那群土匪面面相觑,为首之人示意众匪放下武器,冲梅襄他们一抱拳:“大夫们,刚才对不住!这是你们的银钱。”说完把钱袋还给他们。吴大夫和葛大夫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匪首又道:“这一路往西,还有几处山头有我们弟兄们把守,请让我送你们到上戈吧!”
没想到来这么一个大反转,三人拍拍唿咚唿咚直跳的心口,擦把汗,随匪首前行。
这匪首看着也不像普通农民,倒像是读书人,从他能看懂官府文书也可知他识字,一般农民可都是文盲。匪首见他们欲言又止,让他们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如此,三人很快得知,此人姓宋名策,做过秀才。此地连年干旱,去年遇蝗灾,今春遇雹灾,赋税不减反增,民不聊生,不少人背井离乡,也有像他们这样落草为寇的。梅襄劝他们也去南边吧,遂丘收流民,会给流民分荒地耕种,过安定的穷日子,也好过整日昧着良心刀口舔血。宋策说他再考虑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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