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老巫祝说,那日是成婚的吉日——那日,也是碎月城最为普通的一日。
年轻的新娘早在数月前就绣好了嫁衣,自己盖上了那绣着荧之花的盖头,坐上喜轿,一路上由不多的朋友护送着,去往那山岭之内——在那密林深处,有一处由篱笆围起来的简陋屋舍,性子单纯的新郎独自一人将屋内的帘子换成了喜庆的大红色——没有高昂的聘礼,没有阔气的排场,一切都是小书生拿出了全部积蓄细细布置而来的,这一切他已然尽到了最大努力。那夜,在屋外空地上摆着四五桌宴席,菜色朴实干净,年前晒制的笋干,山中最新鲜的野菜,清晨才捕来的活鱼,以及央央亲手酿制的杨梅酒……宾客喧闹,酒香扑鼻。萤火被世人的热闹所恼,早就躲去了山岭深处,唯有满天灿烂的星辰陪伴着世人度过这喧嚣的一夜。
屋内,那融融烛光中,新郎在屋内搓着手,紧张地来回走着,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是下定了决心,坐在新娘身旁,小心翼翼地揭开了盖头……
沈央央,在流浪几年后最终回到了自己的家乡,荧光岭。
再后来,日子如流水那般平静趟过。青池白日里去往碎月城做教书先生,晚上便在孤灯下读书,央央则继续为他人画壁画,画小样。两人的日子过得清苦却又安逸。青池的脾气极好,在央央的记忆中他似乎从未生过气,唯一一次能算生气的便是她带病却熬到深夜等他回来,那时他涨红了脸,想数落她却又下不得狠心,只是戳着她的脑门叫她赶紧休息去。碎月城里有人知道青池疼极了妻子,便笑他惧内,即便如此他也只是笑笑不做争执——他虽是个读书人,但礼教在他心中却不太重要。他说过自己无父无母,唯一能付出的人,便只有妻子一人。
再后来,一年时间匆匆而过,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央央给他取了一个小名:蜜糖。“蜜糖,你看娘亲画的梨花好不好看?”又是暮春,此时的央央已经梳做了夫人发髻,她坐在窗前一边画着花样,一边抽出空来轻轻摇晃着身旁的摇篮。竹摇篮里的孩子尚未满月,在这早晚尚凉的季节里裹得像一颗粽子,他长得像极了他的爹爹,白白的皮肤,浓密的睫毛,以及狭长的眉眼轮廓。
孩子睡得正香,自然不会理会央央的话,央央这句也像是自问自答,她喜滋滋地放下花样,尔后探头看了看天光,道,“哎呀,该到做饭的时候了。——蜜糖,跟娘去给爹爹做饭好不好?”
她脸上带着幸福的笑意,此刻的她已不再是伶仃孤女,在荧光岭中她有丈夫,有孩子,有她最为重要的亲人。——她再也没有去寻那座供奉着大神烛阴的小庙。在母亲抱着孩子走出房门时,窗外遥遥处,那躲在大树下的两个人影走了出来。
灼光一把抖开兽皮手卷,仔细在里头翻找着什么,许久过后,他才了然道,“唔……我确实在荧光岭中有这么一处供奉地。”
旁边的陆离瞥了他一眼,“你倒是后知后觉。”
“当年我神庙无数,哪里是每个都顾得过来的……况且那时,我已是自身难保。”远古大神们逐渐被世人所遗忘。堪堪剩下的神兽们,比如白泽、烛阴等却又因为犯错而顾不得人世,因此他们曾经的庙宇现在几乎绝迹,侥幸剩下了的,只怕也因为没有大神庇佑而被人废弃,成为山岭深处的一个荒凉遗迹。“即便当初你有诸多苦衷,这件事情的因果也是由你而起。”顿了顿,陆离又道,“你便尽力补偿吧。”
灼光收了手卷,尔后斜睨了陆离一眼,嘿嘿一笑,问道,“大哥,你是不是已经知晓了其中缘由,所以你故意将这个任务换给了我?”
陆离的表情风轻云淡,“没有的事。”
“菩萨教导过不可打诳语的。”“既然不能打诳语,那你赶紧将他领了去……你现在应该也休息够了吧?”陆离指着他怀中睡得正香的婴儿道。此时一身白衫、仙风道骨的男人胸前绑着一个五颜六色的袋子,里头正睡着口水四溢的蜜糖。什么白衣飘飘,什么仙风道骨,哪个男人做一副带孩子打扮的时候能仙得起来就有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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