嫦娥:“师父啊,刚才那个报信的,是日值功曹。他说妖精凶狠,此处难行。果然的山高路峻,不能前进。改日再去罢。”长老闻言,恐惶悚惧,扯住他虎皮裙子道:“徒弟呀,我们三停路已走了停半,因何说退悔之言?”行者道:“我没个不尽心的。但只恐魔多力弱,行势孤单。‘纵然是块铁,下炉能打得几根钉?’”长老道:“徒弟啊,你也说得是。果然一个人也难。兵书云:‘寡不可敌众。’我这里还有八戒、沙僧,都是徒弟,凭你调度使用,或为护将帮手,协力同心,扫清山径,领我过山,却不都还了正果?” 那行者这一场扭捏,只逗出长老这几句话来。他揾了泪道:“师父啊,若要过得此山,须是猪八戒依得我两件事儿,才有三分去得,假若不依我言,替不得我手,半分儿也莫想过去。”八戒道:“师兄,不去就散伙罢。不要攀我。”长老道:“徒弟,且问你师兄,看他教你做什么。”呆子真个对行者说道:“哥哥,你教我做甚事?”行者道:“第一件是看师父,第二件是去巡山。”八戒道:“看师父是坐,巡山去是走;终不然教我坐一会又走,走一会又坐。两处怎么顾盼得来?”行者道:“不是教你两件齐干,只是领了一件便罢。”八戒又笑道:“这等也好计较。但不知看师父是怎样,巡山是怎样。你先与我讲讲,等我依个相应些儿的去干罢。”行者道:“看师父啊:
嫦娥:师父去出恭,你伺候;师父要走路,你扶持;师父要吃斋,你化斋。若他饿了些儿,你该打;黄了些儿脸皮,你该打;瘦了些儿形骸,你该打。”八戒慌了道:“这个难,难,难!伺候扶持,通不打紧,就是不离身驮着,也还容易;假若教我去乡下化斋,他这西方路上,不识我是取经的和尚,只道是那山里走出来的一个半壮不壮的健猪,伙上许多人,叉钯扫帚,把老猪围倒,拿家去宰了,腌着过年,这个却不就遭瘟了?”行者道:“巡山去罢。”八戒道:“巡山便怎么样儿?”行者道:“就入此山,打听有多少妖怪,是什么山,是什么洞,我们好过去。”八戒道:“这个小可,老猪去巡山罢。”那呆子就撒起衣裙,挺着钉钯,雄纠纠,径入深山!气昂昂,奔上大路。
太白金星:行者在旁,忍不住嘻嘻冷笑。长老骂道:“你这个泼猴!兄弟们全无爱怜之意,常怀嫉妒之心。你做出这样獐智,巧言令色,撮弄他去什么巡山,却又在这里笑他!”行者道:“不是笑他。我这笑中有味。你看猪八戒这一去,决不巡山,也不敢见妖怪,不知往那里去躲闪半会,捏一个谎来,哄我们也。”长老道:“你怎么就晓得他?”行者道:“我估出他是这等。不信,等我跟他去看看,听他一听:一则帮副他手段降妖,二来看他可有个诚心拜佛。”长老道:“好,好,好!你却莫去捉弄他。”行者应诺了。径直赶上山坡,摇身一变,变作个蟭蟟虫儿。其实变得轻巧。但见他: 翅薄舞风不用力,腰尖细小如针。穿蒲抹草过花阴,疾似流星还甚。眼睛明映映,声气渺瘖瘖。昆虫之类惟他小,亭亭款款机深。几番闲日歇幽林,一身浑不见,千眼莫能寻。
太白金星:嘤的一翅飞将去,赶上八戒,钉在他耳朵后面鬃根底下。那呆子只管走路,怎知道身上有人!行有七八里路,把钉钯撇下,吊转头来,望着唐僧,指手画脚的骂道:“你罢软的老和尚,捉掐的弼马温,面弱的沙和尚!他都在那里自在,捉弄我老猪来跄路!大家取经,都要望成正果,偏是教我来巡什么山!哈,哈,哈!晓得有妖怪,躲着些儿走。还不够一半,却教我去寻他,这等晦气哩!我往那里睡觉去,睡一觉回去,含含糊糊的答应他,只说是巡了山,就了其账也。”那呆子一时间侥幸,搴着钯,又走。只见山凹里一弯红草坡,他一头钻得进去,使钉钯扑个地铺,毂辘的睡下。把腰伸了一伸,道声:“快活!就是那弼马温,也不得像我这般自在!”原来行者在他耳根后,句句儿听着哩;忍不住,飞将起来,又捉弄他一捉弄。又摇身一变,变作个啄木虫儿。但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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