暝华独自去到河边,将沉重凤冠摘下,一边盥手洗面一边观看浅滩处饮水嬉戏的马儿。夕阳余晖洒在她垂顺的头发和年轻的脸蛋上,晕出一道朦胧金边,众武士无心吃饭了,美味的腌肉放在口中,如同嚼腊一般辨不出滋味,又好像比原先多一种微妙滋味,变得可口无比。
马儿油亮的红鬃沾了水,在黄昏下异常耀眼,暝华临河漫步,默默无言。
“王后似有惆怅,可是眷恋故土?”西尤对着这位年轻的新王后拱了拱手。
“西尤将军——”暝华抬高美丽的脸庞,望着远方道:“本宫在思考宰相嘱咐。”
宰相的嘱咐?西尤对这吊人胃口的话语给予的是一个意味深长的默笑:“罄罄大才深谋远虑,天晔宰相对外主和不主战,王后此番入扈烈,必定是对王后有所嘱咐的。”
“将军差矣。”暝华了然笑道:“宰相嘱咐与国事无涉,请将军放心。何况本宫之心,安邦经国大任当由男儿肩负,纤弱女子,针凿女红、织机桑麻即可。宰相之说,乃是告诫本宫收敛蛮性,养出一份属于大国公主的开阔器局。他说北人刚暴率直,本宫若还同在家做女儿时那般恃贵生骄,只怕贵邦不容;过骄不容,过卑,亦不容,这驭下分寸,须得自己好生斟酌——说来惭愧,本宫从前痴人一个,不知放弃为何物,终致强求太过延误己身,将军可能不信,本宫对于嫁入扈烈还是怀有期待的:天晔讲究礼法,本宫却名节染污,强留于此难免沦为万世笑柄,不若主动请缨嫁入异邦,于己有一归宿,于国亦有绵薄之功。所以眷恋故土之意,本宫无从有起。”
西尤一行在天晔数月,自是从市井闲人口中听过暝华郡主对宰相穷追不舍的逸闻,其用词粗鄙,显是看不起这位倒追男子、抛头露面的贵女,暝华此番自我评价“名节染污”“万世笑柄”,可谓痛定思痛后的剖肝沥胆,让西尤这位不矜名节的草原男儿大为感慨。
“王后天家贵女,如今却沦落到只求一归宿,实在令人扼腕呐。始作俑者其无二乎,我们那里的女人若遭此羞辱,必定剜其心肝破其肚肠,王后同为女子,反以一深情长歌辞别,的确是有大国公主的‘开阔器局’。”
此等讽刺令暝华深深皱眉,转身面对西尤坦然道:“将军不需挑唆,本宫实言相告。本宫如今一无所有,青春貌美却要嫁一老鳏夫,心中自然含恨,然则究其根本,皆因本宫执著太甚,与人无尤——凤宰相他无意于男欢女爱,本宫已然想通,与其守着俊俏冷郎君,不如把握懂情皓首翁,如今我只求速速离开这伤心地,重新在扈烈开始。”
此女若非痴傻便是巧言令色。西尤心有所思,揶揄笑道:“宰相无意于男欢女爱,却有意于男欢男爱是么?王后投错了胎,此生当为男子。”
这真是一个过分的玩笑!暝华冷然变色,刻薄道:“将军做客天晔,有何本事从主家口中夺食?若果真如将军所言,宰相醉心男男欢爱,那么此行最后的那点残羹冷炙,如何落得到将军口中?”
“王后比喻精恰。西尤告退!!”
“将军莫恼,”暝华面无表情地喃喃自语:“本宫被冒犯时一向言辞锋利,请容本宫慢慢改过。”
西尤前脚刚走,馨儿托着描龙绣凤的大红长袍过来,“日头落了,初夏晚间尚还很凉,公主且披上。”
暝华摆摆手,“凉风习习,正好理清思绪,此时此夜回望昔日,本宫才分外明白‘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真谛。”
公主在想什么?马上就要嫁给北戎老头子,她居然不害怕!馨儿可怕极了——她一点不乐意做北戎老头子的媵妾,可她是自小陪伴郡主长大的贴身大丫鬟,怎么敢不“忠心护主”、同去蛮荒之地呢?那些脸皮奇厚的恬不知耻的北戎男人可真讨厌啊,为什么非要来天晔求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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