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火尔又行了一个汉人的大礼方才坐下,他长得壮实,一张方脸咬肌暴突,却偏要学天晔斯文人行礼,众勇士均窃笑不已。主使西尤都敏不悦,“何故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霍火尔嗤笑:“他们爱听奉承话。”
正是此时,殿外传来一声连一声的通报:“宰相大人到——”由远及近,声震苍冥。刹那间,歌舞管乐骤然停下,女乐急速分立两边,让出中央宽阔走道,文臣武将有序起立,屏声敛气,四下恭肃,整个大殿只余通传声回音激荡。
片时,凤栖梧领着凤麟缓缓步入,血玉发冠临风,黑缎礼服曳地,丰姿卓然,气度凌人。早上的厚重面具没了,换成一款轻质雕银面具,菲薄的羽状银片层次分明,从右边眼头扩展至耳后,拼镶出半边凤蝶翼,凤尾弯曲,正好掩住那见不得人的痕迹。凤麟腰悬佩剑,一身利落的剑客打扮,身为宰相近身护卫,他是特权多多,堂而皇之佩戴兵器出入宫殿,举国只此一个。
“臣来迟,圣上恕罪。”
凤栖梧见完礼,径自于首席落座,支着额头,漫不经心,凤麟侍立后侧,不苟言笑,如同随时要出鞘的剑一般危险。李源虹关切臣下,摇头微笑道:“爱卿从来守时,今日友邦来朝,何故姗姗……”
“宰相大人偶感不适,念及友邦使者及满座公卿,执意拖着病躯前来,稍有延时,还请诸位同仁体谅!”凤麟昂扬抱拳,目不斜视。
一个小小护卫,打断皇帝说话在先,无视皇帝圣颜在后,却无人敢吭声,反而有几个大员比赛似的对凤宰相嘘寒问暖,紧接着殿内一片歌功颂德之声,最后竟是满殿离座,齐声拜道:“大人辛苦,愿大人千秋鼎盛,万载长春!!!”
千秋鼎盛,万载长春,连呼三遍,场面壮观,很有山呼万岁的气势,来使们皆目瞪口呆。
凤栖梧也真受得住这样的恭维,稳如泰山般坐着,连话都懒得说一句,只动动手指示意他们坐回去。看到这样的景象,小皇帝哪能不胆寒,不由得往宝座里缩一下,说话气势顿时矮下半截。“今日下午朕听公公们说,礼部赵、姜两位大人被革去顶子赶回家去,两位老大人一向是与人无争,虽不知哪里惹怒爱卿,却要请爱卿高抬贵手,全了他们的晚年颜面。”
凤宰相冷漠道:“赵璃,姜之玢尸位素餐,居然把妇人的东西送到我宰相府来,以下犯上,还说出什么仿效先古的浑话来。我瞧着两位老大人如此好古,毋宁学那古代先贤致仕归田,把机会留给年轻人,从此躬耕垄野,野鹤闲云,未尝不是一桩美谈。”他端起犀角杯朝皇帝一举,似乎转怒为喜,“老家伙还敢喊冤,说是圣上授意,臣记得先帝平生最痛恨迂化僵木之人,常说为民僵化害一人,为臣僵化害一群,为君僵化害一国,故圣人不期俢古,不法常可。圣上常蒙先帝训诫,理当比臣记得还牢些,断不会做出这样糊涂事。两个老家伙胆敢诬蔑圣上,万死都不为过,区区革职真是便宜了。”
李源虹听罢五内翻涌,气血沸腾,差点当场怄出一口血来,他将酒杯往龙座扶手上重重一拍,琼浆飞起,污了衣袖,唰啦立起,帝冕上玉藻劈啪乱摇。
“朕去更衣,众卿且开宴吧!”
紫宸宫偏殿侍卫寥寥,李源虹脚步飞快,眼前的玉珠打在脸上生疼,他凶狠地拔下固定的簪子,沉重帝冕咕噜滚下,衣襟朝两旁一掀,龙袍也随即落到地上。
——不要了!统统不要了!谁爱谁拿去,省得受这份气!
张德一路追一路捡,压着声唤:“皇上!仪态,仪态!”李源虹充耳不闻,顺脚踢开一间屋子,取过悬挂的宝剑就是一阵乱削乱砍,直砍得房里七零八落,自己也哭了起来。
“公公,满朝文武竟没有一个肯说句话的,全去攀附他,朕坐在上头就是个摆设,还要时不时受他嘲弄。”说着越发伤心,竟发了恨将剑横在自己脖上,大叫道:“我看这窝囊皇帝不当也罢,免叫脸丢到番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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