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落日江山雪

　　程四爷，原来也是大名鼎鼎一号人物。响马出身，靠不义之财发家，而后办了小九门。老爷子今年六十有余，花白胡子垂到胸前，仍旧富态之相，却不苟言笑。

　　他早把手中权力渡给宋琰，平日里远居异地，并不过问这其中事。

　　今日来，实在难得。所为何事，人人也心知肚明。

　　曹杰拧眉嘀咕一句，“怎么什么事儿都往今天挤，他老人家也来了。”

　　宋琰整理下衣摆，神色如常出去，“来的正好，要不也要去寻他。”

　　曹杰看他背影，恍然明白他要说的是什么，眼里情绪复杂。

　　他本以为宋琰说要离开是一时冲动，现在看来，并不是。

　　很难想象，他坚持了十几年的事业，多不容易才能混到如今风生水起，也曾经视之为骄傲，现在却甘愿为个女人全盘放弃。

　　那个女人对他来说，到底有多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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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檀香木圈椅中，坐一位老人，双手伏在龙头拐棍上，眼盯着对面宋琰。

　　他半弯身给程四爷添茶，看他眼神，这才落座。

　　程四爷不喜废话，开门见山，“我听说，陈磬来找过你？”

　　宋琰颔首，“来过。”

　　他翘一翘小指，顿片晌，又道，“往年事确实是他做的不对，但过去也就过去了，我年纪大，不爱看小辈打打杀杀。他性子泼皮，爱耍混斗狠，你担待。”

　　宋琰垂眸，不言语。陈磬早被小九门除名，程四爷往日也并不待见他，换作以往，定不会帮着陈磬说话。现在却为此事来寻他，原因只一个，他那个太守的爹。

　　宋琰看着砖面上纹路，心中冷笑。

　　程四爷看他，忽的戳一戳拐棍，“没听见？”

　　宋琰终于开口，“陈磬若是冲我来，没关系。”

　　程四爷似是不懂，过好会儿才“哦”一声，“对，你身边有姑娘了。”

　　他笑一下，问，“认真的？”

　　宋琰抬头，十指交握在膝前，微微点头。

　　程四爷笑几声，“成，出息了，不错。”

　　宋琰没什么反应，他又停下，眼中意味深长，“但民不与官斗，从你跟着我开始，我就告诉你这个道理。陈磬虽然只是外室之子，但李太守膝下除了个病秧子大儿子，就这根苗儿，并不是不重视。你性子不服输，让你放下脸面与他交好，我知道你做不到，但至少，不能撕破脸皮。”

　　程四爷抿一口茶，“女人和前程，孰轻孰重，你得拎清楚。”

　　宋琰握紧手指，过好久，忽的一松，“四爷，我跟您十几年，其中恩情，这辈子忘不了。但现在，我实在觉得有心无力……”

　　程四爷听他说完，眸色越来越沉，终于冷声打断，“想收手？”

　　宋琰看着他灰黑眼睛，缓慢点一下头，换来声冷哼，“我培养你费多少心力，你现在想走？没这样的道理。”程四爷凉凉看他一眼，站起身，不再多言，“我当你没说过，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宋琰跟他身后，行至门口，程四爷回头，声音软一些，“我刚说过的话，往心里去。你也不小了，别冲动行事。我把话再撂一遍，想抽身？我不同意。其余的，你好自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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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琰送他出门，直到马车远去，都没再说过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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