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

我对蝉说：

他日再见，要待来年。

蝉对我说：

他日重逢，要等来生。

书生十八岁那年进京赶考，碰上了山洪，给困在了山里。

连天的大雨阻了道路，他撑着油伞窝在一处树洞里，听着满树的蝉鸣，心想着这大雨天这些蝉怎么还这么有生气。

“这位公子，你怎么在这里？”

一位身着青衣的女孩打断了他的思绪，他略显尴尬地扭了扭身子“呃……我，躲雨。”

“你是上京城赶考的？”女孩为他斟满了热茶。

他换好了干净衣衫，一翻打理倒是确有些翩翩公子的做派，“是啊，嘿嘿，多谢姑娘搭救，不然我怕是要困死在这山里了。”

“呸呸呸，说什么傻话，看你的模样，早晚是要飞黄腾达的。不像我，这辈子都要困在在这山里。”

“姑娘说的什么话，他日我考完归来，就带你去京城看看。”

“是吗？”女孩的眼睛亮了一瞬，转眼又黯淡了下来，“但愿吧。”

女孩笑了笑。

“‘小枫一夜偷天酒，却倩孤松掩醉容。’你是在写诗吗？”女孩好奇地凑了过来，“这句是什么意思呀？”

“你没见过变红枫叶？”

“没有啊。这山里只有这些长青的破木头呢。”

“枫树啊，就是一种……秋天的时候，满树火红……”

“听起来就好美啊。”女孩瞪着一双大眼睛期待地看着他，“我以后帮你研墨好不好，你多给我讲讲枫叶什么的？”

“……”

“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这句啊说的是……”

接下来几日，书生每日读书写字，女孩都只安安静静地在一旁研墨，时而问询些未曾见过的事物。

几日里，二人从长安的灯火，说到古寺的桃花，从琵琶金翠羽，讲到山昏塞日斜。

山中何事？松花酿酒，春水煎茶。短短数日，二人仿佛成了知己。

雨终日不停地下，仿佛是舍不得两人分离。

“这雨还在下，你真的要走？”

“再不走可能赶不上考期了，山洪弄丢了盘缠，也没有什么谢礼，这本诗集便送给姑娘罢。我若高中，定来感谢姑娘，带你去看长安城外的红枫。”

“这个送你，你一定会高中的。”

“一年为期，我会再回来的。”

“后会…呵，一路顺风。”

后来，书生果然高中榜眼，一时前途无量。

次年夏天，他履约而来，再入山中时，却哪里都找不见那座房子。

哪怕动用了州府的官兵也毫无踪迹。最后，在一座老庙里，见到了一位僧人。

当看到老和尚书生包裹里的那件东西时，叹了口气。

“你要找的人已经不在了。”

“怎么会？我去年见她尚且生龙活虎，怎么会？”

“这不是什么雕刻而成的玉石，这是是金蝉壳……你可知蝉自破土而出，寿命不过数月，这是天命……即便，是通了灵智的妖……”

“什么妖？那又何干，我答应过她带她去看长安的枫叶……”

“施主，你还不明白？”

“……”

“枫树红于深秋。

你何曾在深秋，听过蝉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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