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金不是一个多话的人,也从不与人计较。
村里的小孩子们围着她唱跳了许久,见她不理人,觉得无趣也就散了。
送柴回去的时候,陆金在院子里瞧见了村里的郎中,他正在给娘亲诊脉,爹爹则是一脸焦急地在旁边站着。
“郎中,这肚子里的会是个小子吗?”
陆二郎急得头上都冒出了细汗,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好似是在等着命运的宣判。
郎中瞪了陆二郎一眼,慢慢地收回手,徐徐道:“你媳妇身子结实,这几年来养得也还算不错。这孩子也才不过三个月,哪里能摸得出男女来。”
说到陆二郎一家,这村子里的人就没有不咂舌的,把闺女当牲口似的使唤,也亏得老天还愿意再给他们一个孩子。
陆二郎讪讪地抬起手挠了挠后脑勺,红着脸看了刘氏一眼。
只听郎中又接着说道:“这生男生女都是命数,不得强求,平日里心怀善念,老天也不会薄待了你们。”
“是,是是,您说的是!”
陆二郎忙着替郎中拿起药箱,笑着送他出了门。
临走时,郎中看了一眼正在灶房门口抱柴的陆金,抿着嘴巴摇了摇头。
听郎中说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一切都好,刘氏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只盼着这胎能是个儿子,哪里还能够听进旁的话去。
好不容易挨过了这个冬天,春日的时候刘氏的肚子已经大了起来,春耕之后地里的活也愈发的多了,八岁陆大丫又多了一个给娘亲捏腿的活儿,这洗碗洗衣的活计便全都落在了刚满六岁的陆金身上。
喝了半年热米汤的陆金总算长了点个子,虽说还是一副皮包骨头的模样儿,可脸色却比以往好看了许多。
个子大些,力气便也跟着大了,挑水和捡柴的活儿对她来说,做起来比往年也轻松了许多。
入了夏,白天夜里的都是汗,刘氏身上难受,便总是哼唧着睡不着觉。
陆二郎做活辛苦,打着呼噜睡得香,根本就不知自家媳妇的难处。
陆大丫便拿着蒲扇整晚上整晚上的给刘氏扇风,白日里时,小胳膊酸的抬都抬不起来,陆金要做的活便更多了。
好不容易熬到七月中,也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
夜半时分,刘氏的肚子终于有了动静。
陆二郎请了村里的稳婆来接生,从来都不踏进他家的大嫂李氏也被陆大郎赶了过来帮忙。
虽说是分了家,毕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如今妯娌生产,陆老头和林老太太可以装作不知情,陆大郎却是做不到视而不见的。
听见了动静的陆大郎让自己媳妇去二郎家搭把手,也省得落下口舌,让村里人看了笑话。
陆金不懂什么是生孩子,只知道这夜娘亲哭喊了许久,爹爹在门外急得团团转,姐姐和她烧了许多热水,家里也来了许多人……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屋内传出一阵阵婴孩的啼哭声,陆二郎才喜得流下了眼泪。
陆大丫高兴地握着陆金的手哽咽道:“二丫,我们有弟弟了,我们有弟弟了!”
陆金咧了咧嘴,说不上原因,却是怎么都高兴不起来。稳婆将屋门打开,陆二郎抹了把眼泪就冲了上去,也顾不得稳婆手上还沾着血,忙着问道:“可是生了个小子吗?”
稳婆讪讪地收回手,尴尬地摇了摇头,转身又进了屋内。
陆二郎瞬间愣在当场,整个人仿佛被雷击中了般,动弹不得。
陆大丫和陆金跑出来时,陆二郎已经瘫坐在了地上,大伯母李氏手中抱了一个被破布包裹着的小婴孩走了出来。
便是不问,陆大丫也知道发生了什么,看着李氏手中的妹妹,陆大丫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
八岁的孩童脸上满是悲哀,她仿佛已经预见了一个和二丫一般命运的孩子的出生,多么可怜又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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