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呼吸轻轻浅浅,暖暖地打在我脖颈处的皮肤上,酥酥麻麻。
等我烘干了头发,肩膀处早麻了。
钟疏实在太重,我拽住他的胳膊,扯了扯:「起来。」
他不动。没有办法,我只好拖着他缓慢地挪动,好不容易拖到床榻上,我已经出了浑身的汗。
我摊开锦被,掩住他的身子。自去吹了灯又从他身上爬过,不小心踩到他的小腿,他叫了一声又没动静了。
新婚夜。新郎官喝得烂醉如泥。
我闭上眼,酝酿睡意。
意识正迷糊时,感到腰肢被一条手臂箍住,新郎官怕冷,贴过来蹭了蹭我的脸。
他轻轻地说了句梦话:「遂遂,我们好好的。」
我睁开眼,十分清醒:「好。」
打我入了冷宫,就经常做一个噩梦。
梦里我只有五六岁大,爱穿红裙子,手脚上戴着小金铃,跑跑跳跳起来泠泠地响。
我最爱疯玩,常常从东宫跑到西宫,一溜儿的太监宫女跟在我后头,唤我跑慢点。
我不听,跑得更快,渐渐甩开了他们那群人。然而很快我发现,我迷路了。
曲曲绕绕的抄手游廊,我怎么走也走不明白。
我大叫父皇母妃,希望有人能来带我出去。终于我走到一座宫殿前,金碧辉煌的大门大剌剌敞开,我拎起裙摆进去。
殿内暖香暗浮,甚至还夹杂着什么怪异的声音。
我撩开帘子,看见两具白花花的肉体如同蛆虫一般交缠扭动。其中一个朝我转过脸,赫然是父皇的脸。而他身下那人,全然是陌生的面孔。
男人慌了,穿上衣袍,朝我跑来:「遂遂怎么来了,也没告诉父皇一声。」
我惊恐地看着他,蓦地尖叫起来:「啊啊啊!你不是父皇!!你是谁!」
我一直叫,又颤抖着不让他碰。
后来我发了场高烧,差点丢了半条命。痊愈了之后前事忘了大半,有时候半夜醒来我经常看见母妃满脸泪痕坐在我榻前。
我问她怎么了。她摇摇头,轻声告诉我,遂遂,别活得太清醒。母妃宁愿你没心没肺活一辈子,好吗?
我不懂,但我点了点头。
母妃摸了摸我的额头:「我们遂遂啊,要长命百岁,岁岁平安。」
这是上半夜的梦。
等到了下半夜,我就梦到我到了母妃的墓地。
她的坟前杂草丛生,我磕了三个响头,告诉她我过得很好,让她勿再挂念我。
这时候我听见坟墓后传来咔嚓咔嚓的声音。我走过去一看,一只狼叼着不知从哪来的一块腐肉,狼嘴大幅度嚼动着,一双绿油油的眼睛却幽幽盯着我。
它张开口,竟口吐人话:「明仪公主,你真的好吗?」
「死了不是更解脱吗?」
我愣愣看着它扑过来,涎水滴到我的脸上,恶臭扑面。
我奋力挣扎,却感觉手脚被紧紧制住,只能看着那血盆大口越逼越近。
我几近窒息。
「遂遂!遂遂!醒醒!」
我的脸被拍打着,终于我睁开眼睛,看见钟疏一脸担忧地看着我。
我张了张嘴,发现发不出任何声音。钟疏抱着我,一遍一遍为我顺背:「没事了没事了。都是梦,梦都是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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