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子戏落幕,荣华富贵却只是玩笑。她一生都活在戏里,一生都求而不得】
阁楼上咿咿呀呀,是谁唱着那段未完的曲儿。
走近了瞧一眼,楼上的人还穿着那件粉衣。
轻唤一声“宝林”,问声的伊人往下瞧,眉梢含情,念着的词儿也不停。
我静默半晌,她唱词方停。
“官人。”宝林拿着戏腔,说着哪本折子的旧台词,与我招呼,一句一叹,三步一顿,从楼梯下走了下来。
她的官人不知何处,我只是她的阿姊。
我进去,望着她,日日相见,她的黛眉日日挽着哀愁,脸色青白,人比黄花瘦。
“宝林,昨日送来的雪梨羹合不合口味?”
自从我与王老爷做了妾,虽不大富大贵,倒也是衣食无忧。我离了这戏园子,却时时放不下林妹,毕竟江少爷娶妻后,她日渐消沉。
她应了一声,垂着眼帘,把玩着手中的手串,那是红豆串连而成,是江少爷送她的物什儿中,她最喜的一样。
我拉过她的手,暖在手心。
“把戏服换了,我带你去街上玩玩。”
今时不同往日,我不能似从前般随意,身后跟了个王府的丫鬟,秋碧。
宝林换了我特地给她裁的新衣,记得她最爱那素线绉制的衣,色浅而奢华,款式秀丽婉约,是出自大师傅的手,往常不曾穿得起,如今倒是如愿了。
阿妹勉强提起了一点兴致。
“走,去松香坊,那儿的杏仁饼可好吃了,我吃过一次,带你也去去。”我挽着她,想把我见识过的,全让她知道。
“松香坊的……姐姐真是享福了。”宝林浅浅地笑。
几个时辰一晃而过,天色渐暗,薄云低沉。
秋碧催我回府,临别时,她冷不丁地问了一句:“你在王家过得如何?”
“老爷待我好,就够了。”
“可终究是个小的。”她总是心直口快,不藏着掖着一点儿心思。
秋碧的脸色不太好,我仍是处变不惊的笑容,“什么人什么命,上天注定的,强求不得。”
她脸色煞白,眼中朦胧起一层水雾,毫不掩饰的恨意,也不知是对我还是谁。
她大概是被戳中了心事,愤而离去。
明明好心,不料想不欢而散。也罢,也罢,出身如此低贱,认清现实也好。免做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却不想战争爆发得突然。
吴县也沦陷了。
城破,人散。
老爷说带我走,平日里嫉恨我的夫人插手此事,我亦放不下宝林,咬咬牙,留了下来。
宅院空了许多,能带走的物件儿一件也没落下,家丁们拾了包袱,匆匆离去。
秋碧走时与我道别,“月夫人,您多保重。”话虽然不多,却也是真心的。
我快要,失去了所有。
肚子里才三月大的孩儿,我已想好他的小名,若是男孩,叫阿树,若是女孩,便叫阿茶。但,他的父亲还不知道他的存在,便一去,难再复返。也好,也好,放下牵挂,了无牵挂。喝下药之后,喃喃“你不该……”不待多久,我便跌落在床上,鲜血染红了襦裙,我咬着手绢,疼得满头大汗,却硬是没掉下一滴泪。
回到熟悉的地方,一时间有些感慨。
大家各自找了去路,或是早早投奔了远亲,或是嫁了农家,其实正逢兵荒马乱,去处也未曾见得好。
双双迎了上来,眉目温婉,似不为乱世所扰,道,“宝林在她的房里,以为你扔下她走了,该是哭了一宿。”
往日里与双双也并不十分熟络,从前只觉得是个聪颖,且有资质的人,如今倒是发觉她虽出于市井之中,却如此清高而温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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