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尽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历过了夏月炎天,却又值三秋霜景,但见那:
薄云断绝西风紧,鹤鸣远岫霜林锦。
光景正苍凉,山长水更长。
征鸿来北塞,玄鸟归南陌。
客路怯孤单,衲衣容易寒。
师徒四众,进前行处,渐觉热气蒸人。
雷寅坐在牛背上道:“如今正是秋天,却怎返有热气?”
无心道:“原来不知,西方路上有个斯哈哩国,乃日落之处,俗呼为天尽头。
若到申酉时,国王差人上城,擂鼓吹角,混杂海沸之声。
日乃太阳真火,落于西海之间,如火淬水,接声滚沸;
若无鼓角之声混耳,即振杀城中小儿。此地热气蒸人,想必到日落之处也。”
敖玉龙听说,忍不住笑道:“无心师侄莫乱谈。
若论斯哈哩国,正好早哩。
似师父朝三暮二的,这等担阁,就从小至老,老了又小,老小三生,也还不到。”
无心道:“师叔,据你说,不是日落之处,为何这等酷热?”
苏月儿道:“想是天时不正,秋行夏令故也。”
他三个正都争讲,只见那路旁有座庄院,乃是红瓦盖的房舍,红砖砌的垣墙,红油门扇,红漆板榻,一片都是红的。
雷寅下了牛背道:“无心,你去那人家问个消息,看那炎热之故何也。”
无心整肃衣裳,扭捏作个斯文气象,绰下大路,径至门前观看。
那门里忽然走出一个老者,但见他:
穿一领黄不黄、红不红的葛布深衣,
戴一顶青不青、皂不皂的篾丝凉帽。
手中拄一根弯不弯、直不直、暴节竹杖,
足下踏一双新不新、旧不旧、靸鞋。
面似红铜,须如白练。
两道寿眉遮碧眼,一张咍口露金牙。
那老者猛抬头,看见无心,吃了一惊,拄着竹杖,喝道:“你是那里来的怪人?在我这门首何干?”
无心答礼道:“老施主,休怕我,我不是甚么怪人,贫僧是东土大唐钦差上西方求经者。师徒四人,适至宝方,见天气蒸热,一则不解其故,二来不知地名,特拜问指教一二。”
那老者却才放心,笑云:“长老勿罪,我老汉一时眼花,不识尊颜。”
无心道:“不敢。”
老者又问:“令师在那条路上?”
无心道:“那南首大路上立的不是?”
老者教:“请来,请来。”
无心欢喜,把手一招,雷寅即同敖玉龙、苏月儿,牵青牛,挑行李近前,都对老者作礼。
老者见雷寅丰姿标致,敖玉龙苏月儿相貌奇稀,又惊又喜,只得请入里坐,教小的们看茶,一壁厢办饭。
雷寅闻言,起身称谢道:“敢问公公,贵处遇秋,何返炎热?”
老者道:“敝地唤做火焰山,无春无秋,四季皆热。”
雷寅道:“火焰山却在哪边?可阻西去之路?”
老者道:“西方却去不得。那山离此有六十里远,正是西方必由之路,却有八百里火焰,四周围寸草不生。若过得山,就是铜脑盖,铁身躯,也要化成汁哩。”
雷寅闻言,大惊失色,不敢再问。
只见门外一个少年男子,推一辆红车儿,住在门旁,叫声:“卖糕!”
苏月儿拔根毫毛,变个铜钱,问那人买糕。
那人接了钱,不论好歹,揭开车儿上衣裹,热气腾腾,拿出一块糕递与苏月儿。
苏月儿托在手中,好似火盆里的灼炭,煤炉内的红钉。
你看他左手倒在右手,右手换在左手,只道:“热热热!难吃难吃!”
那男子笑道:“怕热莫来这里,这里是这等热。”
苏月儿道:“你这汉子好不明理,常言道,不冷不热,五谷不结。他这等热得很,你这糕粉,自何而来?”
那人道:“若知糕粉米,敬求铁扇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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