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以万物为刍狗（三）

木长归浑身一激灵，像是被人从冰寒的池水之中打捞上来一般，迷迷瞪瞪地回过神来。

方才他沉溺于迷梦之中，所见的一幕幕都是他从小到大与沈云眠相处的时光，沈云眠的絮絮低语声犹在他的耳边的回荡，呼唤着他重回迷梦之中。

有一瞬间，他头痛且晕，眼前幻象缤纷，教他分不清梦境与现实。而随着沈云眠的身影与声音都逐渐离他而去，他的心里又缓缓塌陷出那个无论如何也填不满的巨大空洞，侵蚀着他的心神，令他无比寂寞，直至热泪盈眶。

一只白皙细腻的手伸了过来，为他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快跑！不然就跑不了了！”

木长宿说着，抬起手中的金匮小刀朝前一挥，夹杂着万千玄奥符文的锋芒便划出一道耀眼的森寒弧光，将迎面扑来的成片蝴蝶尽数斩落，在肆意翻涌的蝶海中撕开了一条生路。随后，木长宿又祭出木长归之前送给自己的那把名为契阔的短剑，拉起木长归，两人御剑而飞，迅疾如风。

身在半空中的木长归回过头来，只见铺天盖地的无数蝴蝶依旧在两人身后紧追不舍。透过那密匝得令人头皮发麻的蝶海缝隙，木长归视野之内所能看到的茂安城百姓，不论男女老幼，全都如木鸡一般地呆立在原地，空洞的双眼之中没有一丝神采。这就像是一座傀儡之城，所有的傀儡都被人有意无意地摆出了千奇百怪的姿态，坐着的坐着、站着的站着。

油头粉面的戏子，轻扬的水袖已经落下，纤细的腰肢却扭成了一截一动不动的弱柳似的；台下的看客，也都保持着张嘴喝彩或卖力鼓掌的僵硬动作；就连那些头顶水缸、脚踩钢丝的技人，也都维持着好似随时会失手或坠落的极其惊险的平衡。

原本人声鼎沸的整座城池犹如一锅滚水于刹那之间冻结成冰，陷入了一种由千万人所汇聚而成的极致静谧，这一幅无声无息的画面，远比往日里因邪魔侵袭而满城百姓仓皇而逃的混乱场景要诡异得多。

木长归因此而震惊不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入梦蝶，一种能够将人拖入梦境的灾级妖魔，实力异常可怕。”木长宿言简意赅，“你身上有没有带向宗门求援的烟花信号？”

木长归伸手入怀一模，回道：“带了。”

“放！”

木长归赶紧依言照做。

当那一道异常闪亮的白色烟花伴随着刺耳的尖啸冲上夜空，将这一方天地都照的宛如白昼，木长宿的一颗心才稍稍安定下来。

只要森罗宗主木如海得到求援信号之后能够及时赶到，以万木生长的领域抗衡入梦蝶的迷梦领域，便能将入梦蝶击退。而自己所要做的，便是在木如海赶来之前尽力拖延时间，护住自己和木长归的周全，不被入梦蝶的分身侵入灵识之中。

然而，木长归随后发出的惊叫声，又让木长宿心中悚然，顿时生出一种自己和木长归已被逼入绝境的感觉。

“那具无头残躯！它把烟花信号的光芒遮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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