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用膳时,如英赖在床榻上不肯起来,闭着眼睛嚷道:“我不饿,不吃,别烦我!”
霍不疑无法,只能将崔祈交代他的话说了。
如英气得拍了一下床板:“阿父就会拿阿伯压我!”人却老老实实地掀了被子,准备起身。
“你就这么怕梁州牧?”霍不疑一边问,一边将紫貂大氅往如英身上裹。
“什么叫怕,我那是敬畏好不好?”如英说完,又抱怨道,“别给我裹这么多,我不冷!”
霍不疑满脸含笑,却继续把氅衣披在如英身上,“好,就敬畏!”
他是真好奇,如英素来天不怕地不怕,在陛下面前还敢顶两句嘴,可在梁州牧面前,乖得像只被抱着团成球也只会咪咪叫的小狸奴。
“那你为什么这么敬畏梁州牧?”
“阿伯打过我,用的这么粗的藤条——”如英伸出手比划了一下,大概有手腕粗,“打的我身上全是血凛子,足足养了一个多月才消下去!”
霍不疑惊了一下,如英素有长辈缘,就连魏师那么严厉的性情,她跟着念书的时候都只罚过抄写,梁州牧那么疼她,怎么舍得打她?
“你犯了什么大错?州牧大人竟然下这么狠的手!”
“我偷饮了两口小舅父珍藏的烈酒,醉了撒酒疯,闹着去骑马,结果从马上摔了下来,把腿给摔断了!”
霍不疑也听过这回事,但他不知这里面还有梁州牧的事情,“你就这样被打怕了?”
“怎么可能?”如英翻了个白眼,“我当时醉了酒,人晕晕乎乎的,打的时候根本没感觉,是第二日缓过劲我才知道喊疼的。”
“然后我一喊疼,阿伯抱着我哭了一场!”她叹了一口气,“梁家老仆说,阿伯少年时就十分要强,常以在人前落泪为耻,几十年,除了参加丧仪,他就没见阿伯在人前失礼或是失态过!”
她当时也记不清人是怎么摔下来的了,只记得马跑得飞快,风吹得很急,脑袋也有些发晕,还是后来怀玉告诉她的。
“怀玉说,当时阿伯正和小舅父说要给我再挑几匹马驹随时替换,让小舅父在塞外多多留心名种骏马,下一刻就听得骑奴和侍卫惊呼,阿伯是眼睁睁看着我头颈砸到地上的!”
如英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若不是摔下来的地方有一滩软泥做缓冲,她大概当场就要殒命了。
“然后马儿不知为何又受了惊,扬蹄向我踩去,阿伯想也没想,抽箭便射,可是箭却射空了!”
当年在梁家,霍不疑也是见过梁州牧的箭术的,不可谓不高明,在他生平见过的用箭好手中,也可当得前三甲了。
他看向如英,如英也看他:“那是阿伯这辈子唯一一次失手,因为我!”
“阿父告诉我,天下万事万物,唯有真心最难得。像丰饶一系的叔伯们,他们喜欢我,大多因为我是文昌侯的女儿,是文昌侯府半个当家人。”
如英将头磕在膝盖上,声音沉沉的:“可是,阿伯喜欢我,纯然是因为我就是我!”
“在旁人都觉得我性情诡激,意气用事,未免将来做出不堪之事牵连家族,劝我阿父对我严加管教的时候,阿伯是最爱惜我的。”
如英眯起眼睛,似是又回到了那个下午,温热的手掌轻轻摩挲着她的头,“他与阿父说,这孩儿有灵气,不该用寻常之法来教养约束她,这样会磨灭她的真性情,将来泯然众人,当为人生一大憾事!”
霍不疑霎时想到那幅《瘦马图》,她画的不单是程四娘子,还有她自己,“难怪你会有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的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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