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英用银铲掀开蟹腹与蟹斗,里面满是雪白的蟹肉与流油的蟹膏,她调了姜醋又和了些酒,蘸着吃了一口,方道:“傅母忘了,我才从宫里出来,就迫不及待地要远行,难免叫人猜疑,说是我是因为得罪帝后被赶出了宫,觉得无颜留在都城才避走他乡。”
“再者,便是要走,也不能不告而别,总得与他说清楚。”说完又继续吃蟹。
如英吃蟹很讲究,从蟹黄、蟹膏、蟹肉再到蟹脚,关节里的肉都被她剔得干干净净。
她吃了两只蟹,喝了一斛酒,才心满意足地放下银勺和银刮。
说起来,这套吃蟹的物件,还是阿母从丹阳带来的。
丹阳境内水泽密布,靠水则吃水,食案上一年四季都少不了鱼虾螺蟹。她小时候吃鱼卡过嗓子,吃螺虾被壳戳破过手,只有吃蟹,用上这套家伙什,除了最后手上沾点蟹腥味,其余倒是无碍。
那时候阿母就常拿这件事情取笑阿父:“八尺丈夫不如一小儿多矣!”然后就将自己剥好的蟹让给阿父,阿父为了慰劳阿母辛苦,食毕之后,总会亲自为阿母浣手。
每到这时,阿兄总是会将她抱走,不让她看。有一回她实在是好奇,甩掉阿兄偷偷跑了回去,当然除了双亲湿透的衣袖,她什么也没看见。
后来阿母过世以后,家中秋日也食蟹,她想为阿父剥蟹,谁知阿父手法娴熟,一只蟹吃完后蟹壳蟹腿还能拼回原形,竟是深藏不露的行家里手。
阿父解释道:“两个聪明人在一起,总要有一个扮得蠢笨些,这样日子才过得有意思!你们阿母就喜欢看我笨手笨脚的样子,装给她看,逗她一笑又有何妨?”
阿父扮蠢扮得好,能叫阿母高兴,十倍百倍地体贴他,她却一不小心扮得太蠢了,最后反倒叫凌不疑藐视欺负她。
午睡起来,如英忽地发起热来,请来薛府医一瞧,说是外邪侵袭,又内食了寒凉之物,如今寒热交冲,怕不是小症候。
薛府医又让赵媪打发人去请崔祐过来,届时施针用药不见效,怕是要用些旁门左道,少不得要请他拿主意,自己才敢放手施为。
如英此时觉得精神尚可,不大信薛府医这番话,只道:“不就是吃了两口螃蟹么,您老少吓唬我,我又不是被吓大的!”
薛府医焦眉苦脸,心急不已:“我的女公子,老朽什么时候在这上面开过玩笑,您现在还撑得住,是因为今年夏日养得好,补回来一些元气,等这一正一邪互相抵消掉,您就等着吃苦头吧!”说完跑回药庐收拾东西去了,他今晚又不必睡了。
如英还是不大信,这时婢女进来传话道:“女公子,袁侍中来访!”
如英心中纳罕,不知袁慎此时跑来做什么,但还是命人开九皋堂待客,自己也披衣起身。
这是袁慎第一次进文昌侯府,他从年初新岁未过就开始投帖,到如今秋末冬初,才真正得偿所愿。
一路行来,只见高广宏敞,极侯门公府之壮丽,玲珑雅致,臻自然山水之秀美,所见愈多,就愈觉此间主人品味不凡。
如英站在堂外相迎,她外面披着通体纯白不见杂色的貂裘大衣,站在朱栏玉楣之下,清冷高华,犹如庄生笔下的姑射神女。
然而神女可以乘云气,御飞龙,游乎四海之外,她却只能被困在这一隅天地,不得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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