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棹洛阳城（四） (3-1)

崔无度第一次与凌不疑说话，说的就是——“离，离我，我，阿妹，远远，的。”

那年秋日他们受梁州牧所邀，一同去游猎，恰逢二叔从北地归来，途经豫州，因为许久没见侄子侄女，兼之梁州牧盛情难却，遂留下小住几日。

二叔随行还带了一个少年，十三四岁的年纪，容貌整丽，濯濯如春花秋月，吸引了不少年轻女娘的目光。

他不喜欢打猎，也不喜欢热闹，但是阿妹喜欢。阿父临行前交代他，让他好好看着阿妹，他答应了阿父，自然要说到做到。

阿妹胆子大，又淘气，一上马就满山野地四处撒欢，加上还有一个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沈怀玉，两个人凑到一起，没说几句，就非要往密林里钻，结果就遇着了狼。

还好老仲和老叔得力，老仲偷偷用石子打折了狼腿，老叔一边防着狼反扑，一边将之引诱到阿妹箭程范围之内，然后由她一箭封喉，加之老叔压在狼腹上的暗手，这只狼顿时死得透透的。

那个少年也跟着来了，见了这一幕眼里阴郁之气尽皆消散，笑得甚为开怀。

阿妹命人抬着猎物回去梁州牧面前炫耀，梁州牧虽然看破其中关窍，但还是将自己备好的彩头给了阿妹。

阿妹高兴的不得了，扯着梁州牧的袖子就开始吹了起来，一边说这狼有多么凶狠，一边夸自己刚才有多么勇敢，小小女孩儿脸颊红扑扑的，就像秋日挂在枝头的林檎果。

沈怀玉也来帮腔，两个女孩儿一唱一和，逗得所有人哈哈大笑。

崔无度不喜欢站在人群中，他一直在场外，看阿妹与梁州牧讨赏，看阿妹向二叔撒娇，看那少年的眼睛一直紧紧盯着阿妹，眼里光彩逼人，又与崔祐耳语了几句。

崔祐咧嘴一笑：“那是我的小侄女，等她长大了，说给你做新妇好不好？”

少年闻言有些赧然，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只盯着阿妹不放。

那时候他还没有认出这个少年就是凌不疑，毕竟十四岁以前的凌不疑他也认识，又瘦又小，性情阴沉又文静，像个小女娘，根本不是这般清俊少年模样。

等到人散之后，他扯着少年的衣领，带到僻静处，勒令他离自己阿妹远一点。

然而当这少年表明自己的身份过后，他就更不喜了，直接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因为他曾听阿母与阿父提过，觉得凌不疑甚是聪慧，又知根知底，虽然城阳侯府是个麻烦，但见过自己阿父薄情寡义，想必长大以后不会成为那种人，还算一个不错的郞婿人选，还鼓动阿父将其纳入门下，好时时考察。

阿父当场就拒绝了，并且表明此生绝不收弟子，他这辈子把一双儿女教好就够了。

但是，从那天起，他就对凌不疑怀着深深的戒备之情，绝不让两人有碰面的机会，而如今人都已经到他面前了，他居然还没有认出来。

他恼羞成怒，挥拳相向，凌不疑自然还手，两个人最后都挂彩了，当然他伤得更重一些。

崔祐火速带着凌不疑告辞，如英气得直挥鞭子，嚷着下次再见一定要这小子好看，崔无度眼睛一亮，一点轻伤养了大半个月。

前几个月，他因婚事不谐，挨了一顿打后搬田庄上去住了，打定主意要等到阿父松口同意婚事才肯回去。

崔祈从来不在乎儿子与自己闹脾气，又不是女孩儿，脸面金贵，任凭他在外面爱住多久就住多久。反正家里有他没他都一个样，脾气臭的闷葫芦，哪里比得上活泼风趣的小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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