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抱区区（一） (3-1)

驻跸别院不愧是陛下下榻之所，高栋长梁，屋阔顶敞，虽不见如何富贵，但处处气派雍容。

少商被婢女领入一处精致客居，被服侍着梳洗换衣，她问婢女可曾见到她阿姊，婢女回道：“两位女公子衣衫湿透，正在后池泡汤驱寒。”

少商这才放下心来，她梳洗妥当后很快被引至一侧厅堂。

男子更衣收拾总比女子快，她踏进去时，上首左右两边已各坐了凌不疑和皇甫仪，其下两边各设座位席面。

楼垚凑在凌不疑座位旁笑着说话，袁慎站在一盏半人高的巨大落地连枝灯前挑灯芯，灯火辉煌，映在着丝织锦的宝蓝色曲裾上泛起淡淡柔光。

公子长身玉立，就算少商昧着良心，也不能不赞一句风度翩翩。

少商先向上首二人躬身行礼，然后看堂下设好的座位，分别是右三左二，想必是依照男女设立的，便自觉坐到了右侧的第三个座位上。

等到天色擦黑，如英与沈怀玉方才携手而来。

沈怀玉穿着一件朱草色的二绕曲裾长裙，行走时衣袖裙摆金丝祥云浮动，华丽奢美。如英则身着苍葭色缠枝莲纹的襦裙，珍珠流苏，白玉耳饰，贵重清雅。

一红一青，彼此相谐，也各有妙处。

两人先与众人告罪来迟，方才落座。

本来应该按照年齿叙列座次，但沈怀玉坚持要与少商坐在一起，推了如英坐首位，自己则坐在中间，正好与楼垚对面。

少商觉得这位怀玉阿姊根本不是想和她坐在一起，而是对阿垚“另有企图”。

楼垚颇有些不自在，悄声问向袁慎：“善见兄长，可是我有不妥之处，为何沈娘子这般看我？”

袁慎今日似乎心情很好，脸上总是带着笑：“我这个外妹与崔娘子交情甚好，喜她所喜，恶她所恶，我看约摸是崔娘子不喜你！有这么个阿姊横在你与娣妇中间，想必日后还有一番苦头要吃。”

楼垚听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少商这么好，原是我配不上她。被阿姊为难，这是应当的。”

食案上菜肴颇为丰富，嫩炙松鸡，清炖豚骨汤，醯酱烤河鱼，另有初春山中刚采下来的蔬果做成的菜肴两碟，还有一壶米酒，唯有如英面前的是蜜水。

众人举杯同祝，凌不疑神色淡然：“愿战乱消弭，风调雨顺。”

皇甫仪颇有几分伤感：“愿岁月不悔，往日不哀。”

众人默默一饮而尽，用膳时无人说话。

少商发现，袁慎吃得斯文优雅，并不刻意做作，却几乎连咀嚼声都不闻，阿姊亦是如此，想必是积年养成的习惯。而楼垚吃得很利索，楼家家教在那里，他的动静也不大。

沈家阿姊就相当随意了，她先端走了阿姊食案上的烤河鱼，换了一碟时蔬过去，又将自己壶中的米酒兑了一半出去。

少商觉得若不是此刻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这位沈娘子早就与她阿姊边吃边说了。

恰巧此时，凌不疑已经用完，放下木著，问道：“崔娘子可是不爱吃鱼，子晟可命厨下另备崔娘子爱吃的菜肴来。”

不待如英回话，沈怀玉已经抢答了：“子晟兄长，不必麻烦了，她爱吃的，只是不喜欢自己挑鱼刺。”说罢将挑好的鱼肉递了过去。

少商这才发现，在程家用膳时，因为没有让婢女近前服侍的习惯，所以阿姊是不碰鱼虾的，她还以为阿姊是不爱吃，没想到纯粹是不愿意自己动手。

一直饮酒的皇甫仪，放下酒卮，笑道：“可见你们要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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