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沂从不是会想着逃课那种不学无术的坏孩子,但他得承认他上课走神了。高三最显著的变化就是考试的频率,他望着讲台上套用各种公式的老师又一次垂下头,低头是摊开的试卷,上一题的笔记他都还没来得及做。
他今天又跟父亲吵架了。说是吵架,其实用他单方面挨骂更准确一些。他的未来早就被规划好了,但他父亲仍装着商量的样子问他,他不耐烦的打断他,说“反正我说不喜欢也没有用”。于是他挨了一顿骂。
他讲过的,他自己也想去S大,曾有人开玩笑说那里每个人都有一本《百年孤独》。他喜欢那里,那里会有人跟他讨论书,那些陪他度过无数郁闷时间的书。
但他不喜欢似乎被强迫着去那里。
周沂完全没心思听课,他托着脑袋在草稿纸上画潦草的火柴人,肖想着自己有勇气反驳父亲的指责。每次这种时候他都会想起沈七,这是个很不好的习惯,他总在难过的时候想起沈七,但沈七其实没做过这样让他显得软弱的事,相反,他觉得自己跟沈七在一起时似乎有一点点勇敢。
因为他总是一副什么都不重要的态度,连带着周沂也会放松下来。
但他们没什么时间见面,已经开学一个月了,除了周末他心血来潮去找他那次,他们几乎没见过面。沈七似乎很忙,有时给他发的消息要等好几个小时他才会回复,偶尔又恢复成话唠的人设,碎碎念个没完。
周沂是很敏感的人,所以在等待的那些时间里他都很难过。
最近唯一让他感到高兴的事是他发现自己似乎没有那么融入不了大家,起因是一节心理课老师让小组内的同学们互相讲讲第一印象和现印象。他很忐忑,他从没试图从别人嘴里听自己的形象,他觉得那一定是个很糟糕的形象。
但大家都很友好的夸他,有人夸他仔细,有人夸他聪明,还有人夸他单纯很好看。没人讲刻薄的话。于是他发现自己渐渐有了上课可以一起开小差的对象,只是对他的新印象变成了“闷骚”。
“魔头在盯着你哦。”同桌拿起杯子洋装喝水的提醒他,终于把他乱飞的思绪扯了回来。再抬头看时,已经讲完两题了。
周沂心虚的移开视线,装模作样的抄笔记。
晚自习结束后他跟着人流挪向校门口,他默默祈祷家里没人。
刚出校门,突然被人从背后拍了下肩膀,路灯有点晃眼。他猜了一圈会是谁,但脑子里一点头绪都没有,虽然跟同学的关系算是亲近了,但大家早就有了自己的好朋友,他也没想着硬融入,交流大都局限在课间十分钟里。
“你怎么来了!”周沂显得震惊又惊喜,一扫刚才思绪万千的模样,仰头对他笑起来。
“因为我想送你花啊。”沈七边说边从背后拿出一小束花,是很梦幻的人鱼姬玫瑰,不太像沈七会喜欢的风格。玫瑰只有三支,配花还有有些桔梗,不起眼的藏在边边角角,但整体很漂亮。
“你确定是你自己买的?”这种风格更像小女孩会喜欢的,虽然不应该怀疑,但他确实做过“借花献佛”这事儿。
“嗯,我在医院门口买的,是一个自闭症小孩做的。”沈七回忆着,说是小孩,其实他也二十好几的样子了,但言行都太特殊,他见过很多这样的人。
“你去医院了?”周沂靠过去跟他并排走,飞快的扫了他一眼,看起来不像打架的样子啊。
“嗯。去看我爷爷了。”
“哦哦,情况好一点了吗?”沈七很少跟他提爷爷。
“就那样。看起来跟枯木一样,但他有胃口吃饭了。”
“你呢?有什么好玩的事儿吗?”沈七不乐意聊爷爷。
“没好玩的,每天都在考试。”周沂摇摇头,踩上马路边沿。
“那你有想我吗?”
“……没有。”
“你口是心非的样子也很可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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