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了视觉和听觉的她,不多一会儿就开始产生奇怪的幻觉,眼前飘过怪异的彩色形状,有时候像蘑菇,有时候像花。她害怕起来,不敢让脑子放空,又开始仔细回忆曾经学过的感官剥夺实验。书上怎么说来着?对,卡梅伦,他在60年代有一篇论文,说持续不断的感官输入,以及记忆能让人维持时间感和空间感,让人知道自己在哪里和是谁。这种黑屋子切断了感官输入,所以是酷刑的一种。
她已经产生幻觉了,接下来会怎么样呢?没有感官输入,至少她还有记忆可用。她站起身来,开始喃喃地背书,一边摸着墙壁慢慢的走,这个地方好像大得没边,她走了一会儿,停下来调转头往回走,还是没有尽头,似乎整个房子都只有这面墙。
无边的黑暗里衍生出的未知的恐惧,逐渐擒住了她。她睁大了眼睛朝黑暗深处望过去,想看清些,然而依然什么都没有,没有声音,没有光线,死一般的寂静。她不敢离开这面墙,于是摸着墙抱膝坐在地上,身上因为恐惧裹了一层冷汗,格外难受,周围静的压抑,这种绝对的静谧逼的她快要发疯。
程拙砚抬眼看了看钟,已经三小时了,那头居然还偶尔传来背书的声音。这次她换了德语,他终于听懂了,是歌德的银杏情诗,还有心情背情诗,倒真是她会做的事情。电脑那头的人喃喃地背了一会儿,又再一次归于长久的沉寂。
书房内气氛很压抑,三个人虽然都在忙着手上的事情,却没有人多说一句话。时间越久,气氛就越紧张,终于,电脑里传来了“咚咚咚…”的声音,像是有什么在撞击墙面。
许丞从头到尾最了解谢情与程拙砚的纠葛,不由得劝了一句:“这…怕不是…脑袋撞墙的声音?”
程拙砚铁青了脸,握着酒杯,不发一言。
许丞忍不住摇了摇头,小声嘟囔了一句:“熬鹰呐这是…”
Noah听不懂,转头看他,他便答道:“中国古时候,训练老鹰,主人和老鹰都不眠不休的互相死磕,一直熬到那鹰放弃了,肯听话为止…”他话只说了一半,看着程拙砚的脸色,心里想这两个人,不知道谁在熬谁。
Noah是把人带回来的人,听着那声音也忍不住说:“她这大半个月都没休息好,已经很虚弱了…是不是叫人去看一眼?”
程拙砚咬着牙,冷笑着说:“不许去!再等一等·…我太了解她了…她没那么容易崩溃。”
于是他们就这样又僵持了不知道多久,屋外的天渐次黑下来,佣人来敲门,说是晚餐准备好了,突然电脑里传来低低地哭泣,继而是嚎啕。
程拙砚瞳孔骤然收缩,挥退了佣人,死死捏着手上的酒杯,直捏得指节青白。
哭泣声终于变成凄厉的惨叫,划破心脏一般尖锐,一声又一声,沙哑难听。他却舒展了眉头,笑了。
水晶杯薄薄的杯壁不堪他的力气而碎裂,划破了手掌,血珠混合着烈酒不断地滚落,但他仿佛感觉不到那疼痛,甚至连笑容都更加明显:“再等一等…”
黑暗无限的延长了时间,谢情不知道在这种煎熬里呆了多久,空虚和寂静折磨着她的神经,恐惧,害怕,身体上的痛,让她终于浑身颤抖着歇斯底里的惨叫,几近崩溃。她躺在冰冷的地上,抬起手臂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她能感受到额头不正常的高温,身体却像是坠入冰窖里。她一动也不想动了,无边的黑像是一面面高墙从四面八方压过来,终于压垮了她。
“吱呀”一声,门开了一条缝,昏黄的光线刺破黑暗,谢情恍惚地抬头,看着那个熟悉的恶魔站在光里。在一个被黑暗折磨得精神近乎崩溃的人眼里,这恶魔却仿佛神祇踏着光向她走来。
他蹲在她面前,绿眸闪着细碎的光芒,柔声问道:“亲爱的,想跟我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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