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便是《歌剧魅影》的首演。
虽然1991年的美国版本更广为人知,但作为欧洲团队,还是沿用了更早的1986年英国版进行改编,经典曲目全部保留,演唱班底也都是顶级的卡司。这场全国巡回的演出,海德堡只在森帕剧院排了六场,据说早在半年前开放售票时,座位就几乎被抢购一空,只余角落里一些被立柱挡住舞台的零星座次。
谢情随口说了一句想看,程拙砚就替她弄到了首演场的包厢,只不过他说自己另有事情要忙,安排了Adriana陪着谢情去看。
Adriana一如既往美艳无匹,一袭浅金的晚礼服搭配雪白的皮草披肩,越发衬得她一头红发似火,整个人看起来比舞台上的Maria还要光彩照人。她一进包厢就拥着谢情的肩膀,激动地耳语:“抱歉我来晚啦。亲爱的,认识你真是太幸运了!我本来买了前排的票,下午一听说有包厢,立刻转手卖了,赚了一大笔!”她边说边掏出一个精致小巧的复古观剧镜递给谢情,“给,虽然不用也能看得清楚,不过这个才是今天我们造型最重要的配饰。”
谢情笑一笑,接过那观剧镜,抬起手来举在脸上朝舞台看,披肩从手臂上滑落,露出手腕上青紫的勒痕。
舞台上正演到众人说起当年剧院魅影杀人的故事,昏暗的灯光下谢情手上的瘀痕便更显得狰狞。
Adriana瞥见,心里一惊,眼角余光瞟了一眼身后的保镖,状似亲密地挨着谢情坐得近了些,贴着耳朵悄悄问她:“你手腕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谢情听了,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沉默了片刻才反问:“你猜呢?”
“·…Samuel?”
“嗯...看剧吧,不也是靠他咱们才能在这么好位置看这么好的剧么。我现在什么都不愿意想,你也别问了。”
她陷在猩红的丝绒座椅里,放下了那观剧镜,双手搭在腿上,整个人散发出一种绝望的平静,像无波的海洋在深处隐藏着无从窥视的汹涌。
Adriana叹了一口气,握了握她冰冷的手,递给她一杯热茶。
舞台上的鬼魅在地底的迷宫里,贴着克里斯汀唱道:
“sing once again with me,再一次与我唱和
our strange duet,我们这诡异的二重奏
my power over you,我的力量远远凌驾于你
grows stronger yet 与日俱增…”
谢情瑟缩了一下,手腕一抖,手上的茶水洒在丝绸的裙摆上,泅开一片水渍。茶水的热度惊醒了她,她放下茶杯,盯着裙子上晕开的水渍,心底突然生出一股向死而生的勇气来。
她想起小时候,严厉的父母秉承小孩子不打不骂不成材的信念,开口每句话都是批评。有无数的夜晚,她咬着牙躲在被子里恨恨地哭,眼泪洒在被子和枕头上,一湿一大片。可是第二天早上,她总是又能站起来,再一次告诉自己,谢情,你是个好孩子,不要认输,不要害怕。
不要认输。
不要害怕。
她总有认怂的时候,也总有站起来的时候。
打架的第一要务,是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
她就不信程拙砚当真手眼通天,能困着她一辈子。
*”
程拙砚虽然说了有事,临散场的时候还是赶了过来。Adriana一见他进来,立刻识相地起身走了。他解了西装扣子在谢情身旁坐下,展臂搂过她,又按着她脑袋,让她紧挨在怀里。他依旧穿了烟灰色的三件套西装,别着金色的怀表,长长的表链垂在腰侧,身上有酒气,也有谢情熟悉的古龙水的香气。昨夜那个妖异的野兽消失无踪,又变回了彬彬有礼的绅士。
谢情像是彻底想开了,无所谓地靠着他,仍举着那个小观剧镜看着舞台。
台上的劳尔站在克里斯汀的墓碑前,望着鬼魅放在那里的黑色玫瑰花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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