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哀是悲与美的结合体,《伊豆的舞女》自始至终都弥漫着一种若有若无的伤感。蜿蜒的山路、潺潺的流水、飘零的秋雨都渗透着淡雅的忧伤。物哀比悲哀要恬淡,恬淡到静寂、闲寂、空寂,小说中的学生“我”与舞女薰子邂逅之后,自始至终俩人谁也没有向对方倾吐一句爱慕之言,而彼此之间的感情又都处于似乎觉察又似乎没有觉察之间,川端康成有意识的将这种似是爱情而又非爱情的情感色调淡化,物哀化,让主人公邂逅就是告别,告别就是永别,什么都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了。淡淡的悲与真实的美交汇创造出一种悲哀美的抒情世界,体现了川端文学“物我一如”“物心合一”的美学观。“舢板摇晃得很厉害,舞女依然紧闭双唇,凝视着一个方向。 ——直到船儿远去,舞女才开始挥舞她手中白色的东西。”“物哀”抒发了即美且悲的情怀。哀美的意识已经深入到日本人的感情世界,残月、飘零的樱花、甚至生离死别中都潜藏着令人怜惜的哀愁,会增加美感。这种哀感和美感已经影响到日本人的生活方式,成为一种审美意识。
然而,综观全文可以发现,比起“我”,舞女在文章中写的更为哀伤,这也牵引出另外的问题。这种哀伤体现在故事发生的社会背景中。女主人公“薰子”的真实年龄虽然只有14岁,却为求生计,常年背着比书包还重的鼓和鼓架,无论酷暑严寒,翻山越岭四处卖艺。作品通过天城山顶老婆婆的恶语,鸟店商人的歹心,汤野小客栈纸商和女掌柜对待艺人的蔑视态度,“每个村子的入口处都竖立着一块牌子,上写:乞丐、巡回演出艺人禁止进村”等几个情节,描绘了世事炎凉之感。世人的冷眼使作品自始至终贯穿着忧郁、哀伤的气氛。过早承担了生活的重担,承受着超出她年龄的生活压力,饱经颠沛流离之苦,还要在人们的歧视中强颜欢笑。这种社会的不公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无情的现实与14岁少女纯情的理想形成了鲜明的反差,也散发着哀伤之美。
在作品中,作者善于用洗练的笔调来描绘自然的清新、恬静与纯美,并通过自然色调与气氛来映衬人物的活动与心理。作品没有大段大段的景色描写,而是在展开故事的同时,描绘了远离闹市的伊豆那重叠的山峦、原始森林、深邃的幽谷、蜿蜒曲折的山路、以及供人们憩息的茶馆,这就给这个纯朴的故事设置了一个最适宜的环境,使自然的纯静与20岁的“我”和14岁的“舞女”之间那种纯真之恋造成对应。唯其描绘了纯美的背景,这种纯真的恋情才得以充分体现;唯其感情的纯真,那纯美的背景才变得活泼而真切。纯真的感情与纯静的自然水**融,达到了一种超乎尘世的境界。如当“我”在“铺满了落叶,壁峭路滑,崎岖难行”的山间小径上,“下气不接上气”地攀登时,别人都落在后面了,只有“舞女独自撩起衣服下摆,急匆匆地跟上了我。她走在我身后,保持不到两米的距离。她不想缩短间隔,也不愿拉开距离。我回过头去同她攀谈。她吃惊似地嫣然一笑,停住脚步回答我。舞女说话时,我等着她赶上来,她却依然驻足不前。非等我起步,她才迈脚。小路弯弯曲曲,变得更加险峻,我越发加快步子。舞女还是在后头保持二米左右的距离,埋头攀登。重峦叠嶂,寥无声息”。在这里,通过人物行动间穿插的自然景物描写,渲染了一种幽静寂寥的氛围。这条崎岖难行的山路,这种寥无声息的气氛,为人物感情交流布置了最好的场所。烘托了情窦初开的“舞女”对“我”产生的那种微妙的欲近不近的羞涩,表现了那种若隐若现的朦胧意识。空灵、含蓄,别有古雅温柔的诗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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