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玲纳闷,“光卖你和筱婷的作业本?为什么不卖图南的,他的作业本比你们的多多了。”
林栋哲不吱声,认真浇水。
巷子里开始有小贩推着板车叫卖东西,黄玲偷偷买了一只脸盆,她拿给宋莹看,“一块八角,还不要票,比国营商店划算。”
宋莹内外细看,啧啧称奇,“这花样,这质量,可以当结婚礼物送人了,你怎么突然想到买一只新盆,送人?”
黄玲小声道,“给筱婷买的,她也大了,需要一个自己的盆洗……,不能再和我们混用一个盆了。”
黄玲说得含糊,宋莹却听明白了,“是啊,小女孩是要注意卫生。哎,小囡囡说长大就长大了,那天我给她梳头,头发攥在手里厚厚的一大把。”
宋莹低声笑起来,“你既然提到了,我就问一句,筱婷都这么大了,你们夫妻俩和筱婷睡一间,晚上……怎么办?”
黄玲瞪了宋莹一眼,自己撑不住笑起来,“怎么办?不办呗。老夫老妻的,孩子都两个了,我们早就不办了。”
宋莹推了黄玲一下,也哈哈笑起来。
晚上,林武峰端了盆水进屋,用毛巾绞了凉水擦身。
宋莹看到脸盆想起了庄家买新脸盆一事,感慨着讲给丈夫听,“那么热的天,大太阳底下拉着满满一板车的脸盆、一家家地敲门推销,还时不时地受白眼,不容易。咦,这些集体小作坊哪儿来的材料?”
林武峰道,“国营大工厂的废材,废铁、电线圈什么的,有些卖给废品收购站,有些直接扔了,私人或小作坊买或捡,当宝贝一样拿回去再生产。”
宋莹问,“这算不算投机倒把啊?”
林武峰摇头,“不知道。”
林武峰凝神想了想,“这些小作坊还是集体制,那天栋哲说巷子里收废品的赚差价,我去厂里问了问,说也有很多私人从厂里低价收废材,再转卖给乡镇企业,这些人可都是私人,挣的钱都归自己腰包,买卖的金额也很大,好像也没人管了。”
林武峰擦好了,把毛巾扔进盆里。宋莹随手捞出毛巾,绞了绞水擦席子,“还是厂里拿工资好,稳定,舒服,像庄老师那样当老师更好,受人尊敬,还有寒暑假。”
宋莹突然想到下午和黄玲有关“不办呗”的对话,哈哈笑起来,笑完,她告诉林武峰,“今天下午玲姐和我说,筱婷长大了,需要自己的空间,庄老师改完卷子能拿点补助,她想等天气凉快以后把卧室隔一下,问问你有没有门路买到便宜的旧木头。”
7月中,脱了一层皮的庄超英回家了,他一进家门,就从妻子处得知了一个好消息,庄图南考上市重点了,拿到苏州一中的录取通知书了。
兄妹俩都在林家看闲书,家里很清净,庄超英长叹一声,坐在床边。
黄玲催促丈夫,“你倒是说句话啊?”
庄超英轻声道,“高兴,我是太高兴了。”
窗外瓜架下传来阵阵虫鸣,庄超英愣愣地听了一会儿,“一间宿舍住四个阅卷老师,宿舍太热,晚上睡不着,我们就闲聊,有位老师的妹妹在云南插队,他说云南几万名知青正集体要求返城。”
黄玲“啊”了一声,“可哪有那么多工作?城里还有那么多待业青年找不到工作呢。”
庄超英颇为伤感,“桦林就回不来了,她在贵州结了婚,也有了工作,不符合知青回城的政策,她回不来了。”
庄桦林是庄超英的小妹,多年前响应国家上山下乡的号召去了贵州,留在了贵州,已婚,育有一子向鹏飞,黄玲不知如何安慰丈夫,只能默不作声。
庄超英重重点头,“所以图南和筱婷都要好好念书,书念得好,将来一辈子穿皮鞋,念不好,一辈子穿草鞋。”
庄超英想起一事,“对了,我回家前去了一趟学校。教务处主任和我说,学校觉得我两次参加阅卷,有经验、有心得,想把我调到高二毕业班,毕业班任务重,但有利于提职称,你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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