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10年没举行高考了,尤其是市面上几乎买不到参考书,大多数人也压根不知道怎么报名、怎么备考、怎么填志愿,庄超英是棉纺厂附中高中部的数学老师,理所当然成为了咨询中心。
两个月内,庄家门庭若市,来请教问题、来抄教案的人络绎不绝。
家里就一间房,生活被严重干扰,黄玲多少有点意见,但关系到考生们一辈子的前途,又都是同事熟人家的孩子,她只能反复劝慰自己,“忍忍,再忍忍,马上就高考了,反正前后就两个月。”
12月底,全国570万14岁至32岁的考生步入考场。
庄超英在学校和家里连轴转了两个月,高考开考时,他由衷舒了一口气,以为自己能轻松了。
这口气刚舒出去,几乎是同一时间,庄超英收到了教委的通知,因为他在高中任教多年,家庭出身好,又是党员,他被市教育局选中参与本地区的隔离阅卷工作了。
庄超英接到通知时,不可置信兼耳晕目眩,他完全不敢相信他居然有资格做高考阅卷老师。
庄超英学历只是中专,他自身没有经历过高考,本能地对“高考”这两个字有敬畏之心,在校长把教育局的信笺交给他之前,他从不知道他本人和高考还能产生直接联系。
校长问,“十年没有高考了,工作步骤还有点乱,具体怎么阅卷还不清楚。阅卷是要离家的,不知道要改多少卷子、要改多久,你和家里商量一下再回复我,如果有家庭困难,可以不去。”
庄超英攒着信笺,手心里沁出汗,他斩钉截铁道,“去,我去。”
庄超英匆匆回家告诉黄玲此事,并开始收拾东西。
夫妻俩都有点懵,黄玲慌里慌张地从柜子里抱出多余的被褥,用尼龙绳捆紧,“除了被子、衣服还要带些什么?”
庄超英也很茫然,“只说要带铺盖、衣服和随身用品。”
黄玲拿起桌上的搪瓷缸,“缸子、毛巾是要带的,你去拿牙膏牙刷,我来找毛巾。”
庄超英去拿牙膏牙刷了,黄玲打开五斗柜找新毛巾,她无意间看到五斗柜上的几个小药瓶,想起庄超英胃不太好,连忙找出胃药、感冒药等常备药,把药瓶仔细地裹在了毛巾里,塞在了搪瓷茶缸里。
一番忙碌后,被褥捆好了,衣服和随身用品收拾在了一只人造革行李包中,洗脸盆和暖水瓶也装进了网兜里,庄超英准备出门了。
黄玲迟疑问,“要告诉图南和筱婷吗?”
庄超英想了想,“不清楚能不能对外说,稳妥起见,你先别向外说,孩子们嘴快,先别告诉他们了,就说我出差了。”
黄玲嘴唇微颤,庄超英知道妻子心中惶恐,安慰道,“只是阅卷,改完卷子就回来了。”
庄超英从床底翻出了挑煤球的扁担,把收拾出来的行李绑在了扁担两头,挑起扁担下了楼,黄玲默默地跟在后面。
楼间空地上,一群孩子们正在玩耍,大儿子庄图南和小女儿庄筱婷也在其中,庄超英笑呵呵地和一儿一女打了招呼,说自己要出差几天。
庄筱婷好奇问,“爸爸,你去哪儿出差?”
庄超英愣了一下,含糊道,“不远。”
庄图南年龄大一些,觉得不太对,纳闷道,“爸,怎么出差还要带被子?你是去乡下学校吗?”
黄玲制止了庄图南的询问,带着儿女把丈夫送到了公交车站。
庄超英挑着扁担上了公交车,中间转了一次车,再步行了十分钟,到了隔离阅卷点,市铁路局大院。
大院铁门里一栋招待所,一栋办公楼。招待所已不再对外营业,铁门内三层警卫戒备森严,庄超英在警卫的带领下进了招待所房间,稍事休整后再被带进了办公楼。
办公室内所有的书桌拼成了一张超大桌,桌子正中叠放着一摞试卷,桌边几位老师手执纸笔,低头写着什么。
几位老师见了庄超英,纷纷停下了手中的笔,站起来自我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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