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奇了。主人待客,却要客人还礼,孔明莫不是一觉睡迷了?”周瑜搁下茶盏,反向诸葛亮道,“论理,瑜既是客,请主人弄琴一曲权作待客之礼,想来算不得过分。”
诸葛亮一时无言,只心下暗暗笑叹:好个周公瑾,欲听你好曲的话还未出口,倒被你夺了先机。
“孔明不答,便是默许了。”
“亮琴技甚拙,如何敢在公瑾面前班门弄斧。只怕是片音既出,便要引得周郎顾曲了。”
“孔明先生何来这许多谦辞,著《琴经》之人,难道也琴技甚拙?”周瑜哪里肯等他再搬出几套说辞,即起身往他房中槅内轻轻取下一把琴来,置于案上,以指拨弦,其声铮铮。“音准无误,想是孔明常弹。缘何瑜一相邀,便百般推辞?”
“亮真是说不过公瑾了。”诸葛亮无奈笑道,“公瑾不弃,亮弹便是。”
周瑜面上这才有了笑意:“孔明放心,瑜自不会让孔明白白弹这一曲。今日天寒,瑜欲于庭中舞剑暖身,亦为孔明和曲。”
诸葛亮心下讶然与欣悦交集,道:“为公瑾剑舞和曲,亮荣幸之至。只是公瑾这身衣服实是单薄……”
“瑜也晓寒温,孔明不必忧心。”周瑜摆手,“孔明既应下了,便请自择一地起奏。”
“那公瑾……”
“瑜便往庭中。”
诸葛亮心知他意已决,也未再多言,只笑点了头,抱琴徐步至檐下,将琴置于凳上,拂衣坐了。周瑜步至院中,拔剑出鞘,以手轻拭,剑映星目。
“此曲名为《霜冷九州》,公瑾雅鉴。”
刹那指动,流转弦上,琴音缓起。初是沉沉顿挫,忽转明厉,似晨鸟长啼,乍破夜幕,一扫积郁。剑锋离鞘,锋芒毕显,骤然直指高天。风起迅忽,不及弦动几重;雪落飘蓬,难掩锋芒在掌。音出复缓,曲势渐大,一琴长吟,竟似炽阳泽及天地,再无有藏阴纳昏之地。剑动徐徐,却式式苍劲,似于白茫茫厚地高天之中,奋意前行,寻那一片红日青天。忽一段掠弦疾奏,往复三叠,渐向高亢,直于至高处弄指七复,一霎音域骤广,迅至缭乱,却乱中彼共和化;恰在其时,剑光烁烁,嘶鸣天中,一式连招,百兽齐啸、众禽争飞也似。琴音仍径自直上,更添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势,及至疾至盛之时,一瞬收指,弦鸣将止。其时忽一道利刃直出,寒芒照彻鸣琴。
这边抬指离弦,那处收剑回鞘,无半刻迟延。
琴剑争鸣,至此方止。
周瑜回至草堂时,身上早有浅淡一袭雪白。诸葛亮收了琴出来,自然而然行至他身后,替他掸去一袍落絮。
“多谢。孔明好曲,瑜改日定要来讨教了。”周瑜笑道,“不过瑜有一惑未解。孔明曲中所吟是春至、日出,至炽之景,为何曲名是谓'霜冷'?”
“公瑾既问,亮便实言相告。此曲到底不过借《霜冷九州》之启始。原以剑舞多当冷厉,便亦择一冷厉之曲相合;未料公瑾此舞,烈烈有朝阳之势,浩浩有晓至之阔,亮因即兴改之。这改后之曲,合该名为……”
周瑜饶有兴致地看向他,待他发话。
“……《春破晓》。”
夜尽破晓,冬去春至。
曾经,有那样一个凭一己之力,引江东自寂寂长夜、凄凄寒冬,至拨云见日、春晖灿烂的人。
可破晓之时,夜已尽,梦已绝。
诸葛亮醒了,真的是梦。他终于渐渐清醒过来。
又要面对满案公文卷宗,他揉额起身,无言地安慰自己,一梦之歇也足矣。披衣时,犹不觉下意识往外望。
窗外却真真是满地的雪。庭院陈设,同梦中无二。
倏忽柴扉叩响。
诸葛亮即步向院中,行经案旁,无意间瞥见案上,却无文书,而是一卷临帖用的蔡侯纸。
他这才忆起,原来自己早已离开那个世界。在人间之外,神智间或恍惚不清,竟一时忘却这是自己与许多故人在世外的居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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