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

小时候，家长外出，都习惯性地将我托付到他家。他家里面人就让我跟他一起睡，他立刻拒绝了。我站在一旁呆呆地看着，不知道说什么。这时我还没有男女有别的意识，我想不明白，只觉得他有些别扭。他奶奶问为什么，他说男女有别。他奶奶就笑他：“以前你俩经常一起睡呢，还头挨头的。”他反应很大，声音有些拔高：“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有些惊奇他情绪前后的变化。他的表情看上去不太自然。这幅样子我倒是从未见过。诶？他这样的人，竟然也会不好意思？真神奇！

最后商定让我睡他的床，他去和他爷爷睡。

后面有一次翻字典，翻到“腼腆”这个词时，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跟他那会儿有点符合。

他的名字很好听。

张鹤池。

是那种一听就会给人留下印象的名字。

他家里面人都叫他小鹤。我小时候也跟着这样喊，每每都会被家里人纠正，让我喊他哥哥。他比我大差不多一个月，在大人们长幼有序的规定里，我得喊他哥哥才有礼。但我从来都不喊，我振振有词道：“他都不喊我妹妹，为什么我要喊他哥哥？”我自己觉得这番言辞是很有道理的，但大人们听了都笑。大家让他喊我妹妹，他不，他跟着我家里人一起喊我惟惜。

上学时要练习写自己的名字。我很快就会写我的名字了，但他直到开学才写起自己的名字。不过，在这之前他就会写我的名字了。大人们每每以这逗他：“你会写惟惜的名字，怎么不会写自己的名字？”他回答：“她的名字很好写，木子李，剩下的“惟”和“惜”字都是竖心旁，几笔几划就写成了。”大人们笑：“你名字笔划还要比惟惜少两划呢。”他就拿我做藉口：“惟惜也是先会写自己的名字，还不会写我的。”

他这意思就是“李惟惜”比“张鹤池”好写呗，因为我们两个都是先会写的“李惟惜”。

我顿时不服气了，我是先练自己的名字，当然就先会写自己的名字。跟他那样写不起自己名字去写别人名字的状况，才不一样呢。我决心在他学会写自己名字之前，偷偷练会他的名字。到时候他就找不到话说了。于是，我每天练写他的名字。当我会写了他名字之后，我就开始连名带字的喊他了，以此彰显我比他要厉害些。后来，我这样喊习惯了，家里面人也懒得纠正了，我就一直这样喊他。

我会写他名字时，他还在练写自己的名字。我想着如何与他比拼，却苦于找不到一个好法子。毕竟我这个目的，带着极强的功利性。而且，我没提前跟他打招呼说过，这不公平。突然提起来只会暴露我想赢的心思。

直到有天，经过他家陶屋的红木门时，瞥见了小木门旁以前我跟他在上面乱画的涂鸦。心下一时有了主意。不如，在这上面写他的名字吧，到时候他看见就知道了。

我们都很喜欢从这个小木门过，这样，他迟早会发现的。很自然，一点也不突兀。我打定好主意后，就找来小刀，在门上的空白处一笔一划地刻上“张鹤池”这三个字。随后又画了个吐舌头的表情。这之后，我一直有些小高兴，为我的聪明才智赢了他而感到得意。

他显然是不明所以，只知道我从“小鹤”改成喊他“张鹤池”了。

那时候我是有些耀武扬威的，总是大声又多次的喊他名字。不像他那样，只浅浅地喊一声“惟惜”。这么一看，似乎一直以来，他都比我更平静自持。不像我，一会儿静一会儿动的，活脱脱的“静若处子，动若疯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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