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南庆使团的车队沿着湖畔一处高地扎下了营帐,马车排成一个半圆形拱卫在外,中间的几顶帐蓬早已熄灭了灯光。
一切都很安静,远处隐隐有黑骑的前哨正在坡上侦视,营地四周,也有虎卫与监察院密探混合编队巡营。
夜深,整个营地都似乎陷入了黑甜梦乡之中,一个黑影像阵风一般,飘到了肖恩的马车旁边,取出身上的钥匙,在沾了油的布巾上蘸了蘸,然后插入了车门的钥孔,钥匙入孔没有发出一丝声音,由此可见小心。
车门被推开了,肖恩缓缓地抬起头来,盯着门口那个夜行人,本应该捆住他手脚的精铁镣铐,早已解开,平稳地搁在车板上。
肖恩出了马车,白色的长发披在肩后,与天上的月光争着银辉,他冷冷地看了一眼四周,微微皱眉,知道事情有很大的问题。
本应该早就睡着的范闲,此时却两眼睁着,坐在帐中的椅子上,手指轻轻拈弄着茶杯,茶杯中有份量极轻的迷药,木槿茶的种子,和茶味一混,极难品出来。
感应到外面气息的微微变化,他开始数数。
范闲:一,二,三,四……
数到三十的时候,范闲掀开布帘,走出了住所,冷冷地看着那辆黑色的马车,马车似乎没有一丝异常,就连王启年设置在车门前的暗记都没有被移动,对方果然是此道老手。
便在此时,整个营地忽然发出一些颤栗的声响,除了被迷药迷倒的使团成员之外,被范闲通知了的启年小组的亲信,都站到了他的身后,在他身后出现的,还有极沉重的呼吸息,刨地的声音——那是三只黑狗,狗嘴上被套着皮套,根本无法发出声音。
范闲挠了挠有些发痒的发根,挥手说道。
范闲:开门,放狗!
………
营地里闹的不亦乐乎的时候,范闲早已经系好了袖角和裤腿,将后帽翻了过来,遮住了自己的面目,在黑色衣裳的掩护下,遁入了黑夜之中。
范闲知道,在那个地方,一定有接应肖恩的人。
他平静地往前飞奔,体内的霸道真气逐渐运转起来,双脚与微湿泥地一沾即分,整个人像道箭一般往前扑去。
肖恩在绕圈子。
范闲在跟着绕圈子。
林子里传来两声夜枭的叫声,很难听,很刺耳。
月儿从云中缓缓地钻出来,林子里一片银光,范闲将手掌轻轻按在一株树上,感受着四处传来的轻微颤动,心中充满着杀死对方的自信。
肖恩就在这片树林里。
肖恩紧紧地攀住树枝,胸膛已经开始起伏不停,呼吸有些急促,不由自嘲想着,人老了,果然就不中用了。
………
电光火石间,范闲与肖恩已经撞到了一处,倒肘提腕,那柄细长的耀着黑光的匕首,狠狠向老人的咽喉处刺了过去!
但在这个时候,范闲忽然发现肖恩那双隐藏在白色乱发中的眼睛,竟然是一片平静!
二人势道未停,狠狠地撞在树上,而肖恩似乎连这个力量都算计在内,肘弯刻意地停留在后,竟是借着反震的力量,加速了挖向范闲双眼的速度。
肖恩再强悍,毕竟也已年老,指断之痛,让他的右手微松,范闲沉默着暴戾下压,耀着黑光的细长匕首……狠狠扎进了肖恩的左肩!
天渐渐亮了起来,鲜血终于从老人的身体上滴了下来,肖恩知道,自己……已经完了……
范闲:你没有我想像的强。
范闲的声音很平静地从肖恩身后响起。
“你知道儋州吗?”
范闲:我从小在儋州长大。
肖恩抿着枯干的唇,苦笑了一下后说道:“你可以杀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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