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我很少提及我的爷爷奶奶，事实上我关于他们的记忆也并不深刻，可能由于叔叔家还有两个孩子，孙子众多的缘故，又加上重男轻女的思想，我并没有从他们身上体会到过多亲情。

可是，我印象深刻的是，奶奶病了许多年，在床上睡了很多年，直到去世。

刚开始的时候，她还能到厨房来吃饭，也常常要求我和姐姐给她捶背，她身上有严重的老人味，这让我有些难受。

这个时候妈妈常常揶揄她，说，怎么还是要孙女捶背呢，怎么不去叫孙子呢？不是说让扔到山上去吗？现在呢？

后来，她就躺床上了，所有吃食都要我们端进屋子里，床下放了尿桶，于是那屋子里的味道常常难以形容。

后来，他们请来了巫师，在我拥挤的家里住了半个多月，那巫师在屋子周围贴满了符咒，又绕屋子一周撒米和雄黄水，我害怕极了，因为他是来驱邪的，那么这样就意味着我们家里可能随处都躲藏着鬼，我害怕得不能睡觉。

后来，某一天，她开始呼唤爸爸，叔叔的名字，于是，他们终于从千里之外赶回来。

可是，她还是死了。那天爷爷给她端饭去，发现她已经僵硬。这才恍然大悟道，难怪昨晚动弹得厉害。

还没来得及吃早饭，爸爸，妈妈，姐姐都在哭，我并不能完全明白他们为什么哭，可是我也哭了。

很快，家里来了很多人，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人，他们忙前忙后，劈柴，煮水，屋子里热气腾腾，在那个秋季里反倒有些不合适的暖和。他们忙着联系人，张罗饭食，讨论最佳下葬日期，讨论埋在哪里。

那口棺材，在木房楼阁上停放的两口棺材，一个给爷爷，一个给奶奶，今天，有一个就完成了它等待的使命了。

晚上，他们呜哩哇啦的敲锣打鼓，吹锁啦，吵得我头疼，我的头顶也裹着白布巾，那粗糙的麻布常让我感觉额头痒痒的，但是妈妈并不让我摘下来。

或许他们说的对，我天生便比姐姐和弟弟要傻得多，那时候我还并不能明白什么叫做死，但从那一刻我似乎又明白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后来，爷爷就在我家住一月，然后去山下的叔叔家住一月。妈妈怕下雪的天他会摔着，常叫我去接他。

爷爷一直在忙碌，似乎更忙碌了，他常在屋子周围的竹林里当当当的砍，然后又费劲的将那些竹子拖回家，再有条不紊的划成一条条，做成各种竹编。

他在屋子周围种草烟，然后撇下来，阴干，有的留着自己用我们的作业本卷着吸，有的拿去街上卖。但是基本很难卖出去，因为卖烟的实在太多了。

妈妈常说，让他歇着，别累坏了。可是他从来不听，妈妈觉得他编那么多东西也用不着，常常将它们偷偷送人。我想，他其实也并不像妈妈说的那么自私罢，只是奶奶走了，虽然在时各种嫌弃，最终又感觉空落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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