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的学业压力让我有一点失眠,夜深人静时我总是用困倦却又艰难运作的大脑想:其实我和林米茵还是相处得挺开心的不是吗?只要我不去提那些意见不合的事,一切都会过去的。
我坚信我们深厚的友谊能抹平我们之间细细的沟壑,但林米茵也变得反常起来。走在路上的时候她要频频偏头看我,会突然盯着我问我怎么了,会莫名其妙皱起眉头。每当这时,我就又变回了小时候与沸腾的孩子堆隔绝开的木讷小孩,唯一的区别是林米茵没有握住我的手。
好像有什么东西变化了,但林米茵仍然对我很好。她费尽心思给我准备生日礼物,在我妈回老家时给我做一大桌子菜,买零食永远买双份。那偶尔降温的气氛,我只当是她因为家庭原因心情不好。
我记得那一天日光惨淡,太阳静挂在空中像是镶嵌的大白灯泡,僵硬的光线投下来。那是高中为数不多的假日,林米茵已在我家住了半年,一眨眼就到了高一的学期末。
我新买了一个印着小鱼图案的挎包,林米茵跟我说觉得不适合我,像小孩子背的,我尬笑着附和了她几句,悄悄把包往身后藏。林米茵突然沉默了,我看着她前额濡湿的碎发里滑下来豆大的汗珠,我嘟囔着是不是屋里太闷了,我去把窗子打开。
我转过身去开窗,林米茵的声音从我背后响起:“你真的这么想吗?你其实很喜欢这个包对不对,刚刚说话的时候嘴唇都在抖。对不起,我让你伤心了吗?”
我手攥着窗框用力一扯,年老失修的窗户发出“咯”的一声响,像是撬动我心脏的钥匙,我感觉自己被泛滥的委屈包围,但只是努努嘴故作自然地说:“还好吧,我……”
“你总是这样,你在害怕什么?你想逃避什么?为什么不能直接说出来?我知道你,你总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总是更在意别人的想法,那你自己呢?”
林米茵刚经历了变声期,更为尖细的声音伴随着犀利的提问如同小锥子一样在我的神经上跳舞。我定在原地,冬日的冷气顺着大开的窗户爬进室内,我不由自主地一哆嗦,这才从一片空白的状态醒过来。她似乎也有些生气,但我不明白她在气什么。
我应该讲些什么呢?讲我们飞速成长的初中时光,讲我们从懵懂的小孩变成青少年的那三年,讲我们价值观形成最快的时期,讲我们已经不合拍的那些瞬间。
最让我痛苦的便是这无措的沉默,我像是犯错后垂头丧气的小孩,但我也不知道我错哪了。
在这一片扁实的难堪中,林米茵自顾自地继续讲:“我奶奶下学期来跟我一起住,你会想我吗?”
总算有了一个我能够回答的问题,我从木头人的状态解放出来,一连说了好几个会,然后转身看见她眉毛下压,有点疲惫,有点烦躁,我无端地觉得她很陌生。
晚上睡觉的时候林米茵背对着我,我想起来初中时她在车站送我,狂风之下显得单薄的身躯,现在沉沉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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