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秋容如拭（二） (3-2)

这个水底密室内，四处挂满了大大小小的干尸，它们有的已经化成灰土，难以辨别形状，有的还摇摇欲坠，发出微弱的响动。

钟净秋手心冒汗，黏糊糊的，双腿仿佛灌了铅般沉重，向前的每一步都异常艰难，越是往前，他就越觉得胃里有什么东西要涌出来。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尸体。

目光游移到一处，神经顿时绷得比琴弦还要紧。恐惧像一只无形的手，牢牢掐住他的喉咙，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只能无助地咽下一口唾沫。

钟净秋加快脚步，几乎是奔跑起来，终于。

呈现在他面前的，那墨蓝的、纤弱的身影。

可不就是他们苦苦寻找的秋佩兰吗。

冷云深静静地听着他讲完，也陷入了沉默。

“别那么沉重了，师哥，我先带你回去处理伤口好不好，你、流了好多血……”

他的血糊满了胸口的整片衣服，眼前也像被血糊住了一般，看不清任何东西。距离他们的家，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他觉得，自己到了时候交代一点遗言了。

“我不想听。”钟净秋知道他在想什么，直直将他的话堵了回去，“你也好，谁都好，都不要再……”

在他面前死掉了。

“你……”冷云深闭了嘴，不再说话。

钟净秋的每一步都像踏在刀刃上，明明想快一点走，但念及师哥的伤口又做不到。头脑愈发混乱，他对于即将失去冷云深的心痛，居然找不到实感。

有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怎么在这里？”冷云深虚弱地问道。

钟净秋抬头望向楚影安，语气满是焦急烦躁：“你能从这里让开吗？”

楚影安没有说话。

钟净秋正要再驱逐，一个瓶子举到了他眼前。

“用这个，伤口会很快愈合的。”

“什……”钟净秋不可置信道，“你怎么会突然给我这个。”

“我又不是什么恶人，你受重伤，我伸出援手，也在情理之中。”

“我怎么能确认你有没有诈？”嘴上质疑，药瓶的盖子已经打开了一半。

楚影安也不恼，褪下肩头的衣物，给他看了演武大会上刚被纳兰衡刺伤的地方——那里已经完全愈合，连疤都没有留下。

钟净秋利索地帮冷云深上完药。

“师哥，现在感觉怎么样？”

冷云深胸前一阵发痒，那骇人的血洞以极快的速度生长出皮肉，奇迹般地痊愈。

“谢谢你。”钟净秋道谢。

楚影安别过头去：“不用了，这里很危险，你们还是尽快回去吧。”

“现在还不能回去，还有一个人！”

纳兰衡还没有找到。

在找到他之前，钟净秋是不会走的。

“不用找了，我就在这里。”

纳兰衡从楚影安背后缓缓踱出，素色的衣袍被猩红染透，加上他此刻的面无表情，竟有几分肃杀之气。

钟净秋扑过去，扯着他的衣服，要看他的伤口。

纳兰衡安抚道：“别担心，这不是我的血，没事的。”

“嗯……”

“委托人的妻子也找到了，我们回去吧。”静默许久的冷云深出声。

纳兰衡：“委托人的妻子，已经找到了？”

钟净秋：“是的，我还要再去一次那个地方，把她带回来，不能让她以那样的方式离开……”

楚影安阖眼，转身离去。

不知过了多久，有一只人面狐脸的怪物从树后跳出，降落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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