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随风18 (2-1)

天色初晓，寝殿内烛火未熄，映着窗外朦胧的天光。

花楹已醒，却懒懒地倚在榻上，看着柳随风早已穿戴整齐，正对着铜镜细致地调配螺黛。他手势稳，眼神专注，如同对待一件极其精密的机关。

“福安，今日试试远山黛，可好？”他回身，声音带着晨起的微哑，温柔征询。

花楹未语，算是默许。

他便含笑走近，俯下身，冰凉的指尖轻轻托起她的下颌，另一只手执笔，极其轻柔地在她眉骨上描画。

呼吸交融，她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梅香，混合着殿内安神香的余韵。他的动作小心翼翼，带着珍视，仿佛在描绘世间最珍贵的瓷器。

画毕，柳随风端详片刻，眼中漾开真实的满意：“好了。”

花楹望向镜中，眉形果然舒展如远山，更添几分慵懒风致。她没说什么，只是抬手，指尖在他整理得一丝不苟的衣襟上轻轻拂过，拂掉一缕并不存在的尘埃。

这细微的亲昵，让柳随风眼底的光亮了一瞬。

他迷恋于她的每一寸气息，每一个表情。

御书房外，日光正好，窗棂将光影切割成块，落在棋盘上。

花楹执白，柳随风执黑。棋局已至中盘，杀得难解难分。花楹凝神思索，柳随风也不催促，只安静地看着她微蹙的眉心，适时地将温度刚好的茶水推到她手边。

就在花楹拈起一子，欲落未落之际，柳随风却忽然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食盒，打开，里面是几块做得极其精致、形如梅花的枣泥山药糕。

“福安思索过久，恐耗心神，先用些点心吧。”他声音温和，带着不容拒绝的关切。

花楹抬眼，看他将食盒又往前推了推，那眼神清澈，仿佛全然是为她着想。她岂会不知他这点小心思？

每每在她专注于政务或是对弈到关键处，他总会用各种方式打断，要么是送茶点，要么是“偶然”发现一处风景极佳请她共赏，无非是想让她多休息，或者，仅仅是让她的目光多停留在他身上片刻。

花楹放下棋子，拈起一块糕点，小小咬了一口，清甜不腻，正是她喜欢的口味。

见她用了，柳随风眼角眉梢便染上真切的笑意，那笑意比窗外的日光更暖。

他并不急于继续棋局，反而就着这点心，说起了近日听来的几件江湖趣闻，声音不高不低，恰到好处地驱散了政务带来的沉闷。

福宁殿内，花楹批完最后一本奏折，已是夜深。

她揉了揉发酸的腕骨，抬眼便见柳随风坐在不远处的灯下，手中捧着一卷书，侧影安静。他看的并非经史子集，而是她偶尔会翻看的山水游记或杂家笔记。

听到动静，他放下书卷走来，极其自然地执起她的手，力道适中地为她按摩着手腕的穴位。他的指尖温热，带着习武之人特有的薄茧，摩擦在细腻的皮肤上，带来一阵微麻的舒适感。

“福安，可要安歇了？”他低声问。

花楹“嗯”了一声。他便伺候她卸去钗环，解散长发。铜镜里，他站在她身后，修长的手指穿梭在她如瀑的青丝间，动作轻柔，眼神专注得仿佛在进行某种仪式。

待到躺下，他依旧会先为她暖好被窝，然后规规矩矩地躺在自己那一侧。但不知从何时起，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有时是花楹半夜觉得冷，无意识地靠向热源；有时是柳随风在她睡熟后，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臂，让她枕着。

起初花楹还会在醒来时微微蹙眉，但久而久之，竟也习惯身侧多一份令人安心的温暖与重量。

他的怀抱并不紧迫，带着梅香的清雅气息包裹着她，让她在繁重的国事之余，能难得地睡个安稳觉。

在这些日复一日的温柔侵蚀下，花楹自己都未曾察觉，她的心防正在一点点松动。

她开始习惯醒来时看到他安静的睡颜，习惯批阅奏折时他在一旁陪着，习惯用膳时他布来的、总是合她口味的菜肴，习惯在做出某些决策时，会下意识地问一句：“随风，你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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