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性至上主义（一） (2-1)

身体轻飘飘的，像浮在海面上，像游在云端里。高湖想，我应该是更喜欢水的，在海上浮着的话，什么时候才能沉到海底深沟？沉下去之后，自己肯定是死了的，那么尸体是会被鲨鱼吞下，还是被鱼虾啃食？

她想，反正自己已经死了，就应该让那些小鱼小虾吃饱，那些鲨鱼巨鲸少她一个也没什么区别。

泡沫从她口中溢出，海水灌入鼻腔，携带空气裹挟内脏，挤压出她最后的意识，雪白的裙子在海水中飞扬，遮挡了她望向光的视线，本能性手脚扑腾了几下便失去了挣扎的力量。

高湖知道自己正在沉入海底。

为什么自己会死呢?

最后一口空气，最后一缕意识，双手只能顺应水流悬于海中，高湖像一只白天鹅，安静、美丽而忧伤。

她在大街上醒来，意识尚处混沌，便惊惧发现有好几人接连穿透了她的身体。高湖的尖叫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她透明的灰白色身体在空中半浮着，下端甚至还是团散乱的雾，连脚也看不清。

高湖花了些时间才适应自己现在的模样，她的确变成了一个鬼魂，连自己都看不见自己的那种。

但是，为什么自己会死呢?

高湖生前是一个芭蕾舞者，她在光泽境内享有盛名。虽然高湖学芭蕾的时间比较短，但和她同龄的学生中没有能比得上的，其才华能力连她的老师也只能望尘莫及。高湖出生在一个普通家庭，没有背景，没有能力，一切全凭她一个人，打拼出了一片天地。

但高湖从不认为她遇到老师是一件很幸运的事，甚至得到老师的教导在她眼里都只是一场行窃。

高湖看见自己的海报在梦影曰剧团的宣传板中心位，这是她生前工作的地方。海报上的自己纯洁无瑕，脚尖轻点，双臂在两侧展开，身体倾斜，轻盈的像只展翅欲飞的白天鹅。这样的一个舞者，在高湖自己看来都是耀眼夺目的。

所以这样一个有才华的舞者，能给剧团带来的利润是可想而知的，高湖就是天生的摇钱树，在那些资本家眼中，他们给热爱芭蕾的高湖提供舞台和名誉，高湖就要给他们带来金钱和利益，这是公认的，是两厢情愿的。

可是，自己前途一片光明，为什么自己会死呢?

高湖抬起手指，像生前无数次表演一样，但脚不着地，一个不注意还会没入地面半截身体，漂浮着的失重感和不真实感让她放弃了。高湖飞到自己的海报前，原本想亲吻一下这只白天鹅，却让她一头栽了进去。

往常这个时候，恰恰是看客拍手、戏者致谢的时候，可剧院里连一个人影都瞧不见。高湖来来往往看了几遍，除了角落里生出的腐虫和飞蝇，再没有一点生机，连剧院正中庭院里的那个池塘，水都有些浑浊了。

她退了出去，来往的行人也对这个前不久还门庭若市的剧院视而不见，高湖这才看见剧院旁的售票处没有开门，反而挂上了“暂停营业”的木牌子。

“啊，怎么暂停营业了？”有一个男人冲到那木牌前，“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挤出两天时间来看的！”

“外地的？”一个本地人走上前拍了拍男人的肩，“别看了，要是奔着高湖小姐的那就回去吧。”

“为什么？”高湖和那个男人发出了相同疑问。

“因为高湖小姐前几天就投江自杀了,你看这剧院，停几天了也没再开张，我估计啊，里面人都跑光了。”

“什么？！自杀了！为什么！”

“那哪知道，还有人在那个辉江边上给她举办葬礼和追悼会呢，你要感兴趣就去看看吧。”

高湖没再继续听两人的对话，她也顾虑不上那个男人是否也会去她的葬礼，可她为什么要投江自杀呢？

“只可惜了她那个有精神病的妹妹，本来父母就不待见，这下还不知要怎么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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