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家道:“所谓揭品,即一张画分两层揭开。这非是一般做假者能所为之。此画更为厉害的,是将一张画揭为两张,且不露一点痕迹。这张是下边的一层,不值钱的。但此画揭得平展,无痕,均称,也算得上世上罕见的装裱高手所为了。”
三爷听得发呆,许久,点头称是,就送走了古董行家。
马氏忍不住心疼地骂起来:“姓常的黑心,坑了咱三千大洋啊。”
三爷登时沉下脸:“不可胡说,我与常先生非一日之交,他坦荡爽直,怎么会哄骗我。千虑一失,或许常先生走了眼。即使常先生知此内情,也或许另有难言之隐。不可怪他。”
马氏就不敢再说。
这年冬天,常先生竟又回到保定。夜半敲动三爷家的门。三爷的下人急忙来报。
三爷大喜过看,披衣起床,忙不迭喊下人摆下酒席。
二人相对坐下,刚刚要举杯,马氏进来,讥笑道:“常先生果真走了眼力,卖与我家老爷一张好画?”
常先生一愣,旋即大笑起来。
三爷怒瞪了马氏一眼,也笑:“不提不提,吃酒吃酒。”
常先生喝了一会儿酒,叹道:“我与三爷相交多年,甚是投缘。或许就今夜一别,再不能相见了。”
三爷道:“常先生何出此言?我观先生举止非凡,将来或许能成大事啊。”
常先生哈哈笑了:“多谢三爷夸奖。”就大杯痛饮,十分豪气。
喝罢酒,天已微明。常先生就告辞。
三爷依依不舍:“常先生何日再回保定?”
常先生慨然一叹:“三爷啊,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已啊。”说罢,重重地看了三爷一眼,拱拱手,大步出门去了。并不回头。
三爷急急地送出门去,在晨雾中怔怔地呆了半晌。
再一年,三爷店展中的伙计到京城办货,回来后战战兢兢地告诉三爷,说亲眼见常先生在京城被砍了头,罪名是革命党。临行前常先生哈哈大笑,面色如常。
三爷听得浑身一颤,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泪就匆匆地淌下来,直打湿了衣襟。
马氏听了,一声冷笑:“真是报应,那次被他坑去了三千大洋。”
三爷暴喝一声,直如猛虎一般。
马氏一哆嗦,不敢再说,静静退下去了。
入夜,三爷独自关在房中,把所有常先生帮他买下的字画,其二十余幅,挂在房中,呆呆地看。看久了,就含了泪,叹一声。直看到天光大亮,才逐一摘下,悉心收起。
又过了几年,战祸迭起。三爷的生意便不再好做。后来军阀在保定开战,一场大火,三爷的店展皆烧尽。灾患丛生,又一年,三爷又让土匪绑了票,索去很多财物,一个大大的家业就败落下来。三爷也就病倒在了床上。
这一年冬天,保定来了一个姓王的商人,收购古董字画。马氏就瞒着三爷,把三爷的收藏拿去卖了。下人偷偷地告诉了三爷,三爷大怒,让下人喊来马氏。
三爷黑下脸怒问:“你怎么敢去卖常先生帮我买进的字画?”
马氏便落泪哀告:“家中已经败落到这步田地,我拿去换些钱,也好度日啊。”
三爷看看马氏,许久,长叹一声,无力地摆摆手:“你也不易,我不再多说了。”就让马氏取来卖字画的钱,颤颤地下了床,拄一根拐杖,顶着细细的雪花,到客栈去寻那姓王的商人。
王商人听了三爷的来意,皱眉道:“已成交,怎好反悔?”
三爷摇头叹道:“好羞惭人了。先生有所不知,这些字画,都是一位朋友帮我买进,说好不卖的。”就把常先生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
王商人听得呆了,愣愣地点点头,就把字画退给了三爷。
三爷谢过,把钱退了,让下人提着一捆字画告辞。
王商人送到客栈门前,忍不住叮嘱一句:“刘先生,这些字画大多是国宝,还看您悉心收好才是啊。”
三爷一怔,回转身笑问:“敢问其中一幅唐代珍品,不知真伪如何?先生慧眼,请指教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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