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楼:明月沉西海 (2-1)

湖水没过身体那一刻，李莲花看到了巨大的船身之下，泛着银光的少师逐渐离他远去，海水的颜色有浅蓝变为墨蓝，耳鼻都被海水淹没，他想闭上眼睛，远离东海的那天，远离张狂桀骜的少年李相夷。

就这样闭上眼睛，不用再忍受碧茶之痛，不用再寻找单孤刀的下落，不必再卷入江湖纷争……

可他没有松开那人的手，冰冷的湖水中，被他圈入手中的那截瘦弱的手腕还带有余温。

李莲花骤然睁开眼，遍是枯骨的湖水中，他从小看到大的姑娘不安的皱着眉头，红唇红衣，即将被湖水吞没，永远留在这湖底。

他看到了她，于是眼前的墨色也变得微微亮了起来，她是东海之上的一轮明月，光芒并不强烈，可是永远在那儿，在那照亮他。他不愿意那轮明月随他坠入海底，就如同当年因对她的愧疚而活下去一般。

现在，他因对她的牵挂和爱想要活下去。

李莲花迅速将姜凝欢往自己身前扯来，没有一丝犹豫的吻上她的唇，渡气之举，却带有一丝旖旎。

他突然很想跟她说话，想告诉她，自己分得清，分得清年少时的爱与恨，也分得清如今的释怀，更分得清自己对她并非只有责任与作为假兄长的照顾，还有那些见不得人的占有和私藏……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早已不是当初阻碍他去死的绳子了，而是他在这世上的唯一牵挂和活下去的念想。

但湖水太深了，他不可能开口，她也听不见。

被李莲花带着游上岸后，姜凝欢才找回自己的意识，她躺在岸边的草地上呛了几口水，迎面便是李莲花同样被水打湿的脸，他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凌乱地搭在额前，还往下滴着水珠，偏偏这样狼狈却显得他的眼睛格外的亮，他微微皱着眉，眼神急切，姜凝欢看久了便轻轻笑出了声。

姜凝欢：你在等我醒来吗……

她颤着指尖将李莲花脸上的水珠擦去，看着对方的表情由急切变为安心。她还想再说什么，突然被拦腰抱起往屋子里走。

李莲花：夜里风大，我带她去换衣服，你们把郭坤看好。

他神色冷淡，看着有些清瘦的人轻而易举将身上裹了一身嫁衣还泡了水的姜凝欢抱起，背影果断，口中说出的话带着不容置喙的决绝。

身后的笛飞声看着李莲花的背影嘴角上扬了一个浅淡的弧度，纵使李莲花如何否认，他仍然是当年那个少师鸣天下的李相夷。尤其是在涉及到这个假妹妹安危的时候，他气急之时会流露出不属于李莲花的戾气和张扬。

方多病：这李莲花今晚怎么这么奇怪啊……一点都不像他。

笛飞声忍住了翻白眼的欲望，不欲与他搭话，奈何没心眼的方多病一手拽住绑了郭坤的绳索，一手搭上了笛飞声的肩头。

方多病：阿飞，你觉不觉得，李莲花和姜姑娘不像兄妹，更像……

笛飞声面无表情地将自己肩头的胳膊甩开，顺便往一旁走了两步。

他仍旧不说话，把死人脸发挥到极致，还带着一丝不想和方多病说话的蔑视感。

屋子内，李莲花把姜凝欢放到屏风后的床上，将她换下的干净衣服拿到她身边来。

李莲花：先把衣服换了，我在外面等你。

姜凝欢张了张唇，还未说出话李莲花便快步走到了屏风后。兴许是这莲庄庄主不在意每一任新娘，又或者是嫁衣杀人事件让这间屋子令人生惧，这扇屏风已有些岁月，姜凝欢能看见屏风后李莲花背对自己的颀长背影。

喉咙里还有些水，她咳了两声，屏风后的影子立刻动了动，李莲花低声问“不舒服吗？”

姜凝欢下意识摇头，又意识到他看不见之后小声的回答“没有。哥哥，你是不是生气了？”

这是她自那日出走后第一次喊他哥哥，李莲花甚至能想象到她的表情，眼尾耷拉着，下眼睑泛红，一张脸白生生的，要哭不哭又有些自责是她多年来犯错后惯用的撒娇表情。

她果真了解他，李莲花败下阵来似的微微叹了口气，这才低声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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